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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看这乱成一团的统计数据,哪年哪月才能理清!”
吴惠才把这情况向林平山和杜洪宾报告,林平山生气地对杜洪宾说:“小农经济的理念,怎么适应现代化的大工业管理?非得有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才行!”
“这跟小农经济有什么关系?”吴惠才不解。
林平山叹口气:“家有余粮心不慌,是中国农民的千年古训,两个老头儿就是照此行事的。报数据留一手,跟这有什么两样!”
小吴省悟过来:“眼睛盯着鼻子底下的两亩地一头牛,外边天塌下来跟我没关系,典型的老农民思想了。”
杜洪宾听了他们两人的议论,胸口很憋:“小农意识,眼光短浅不顾全局,这现代化管理怎么管!”
六
正当林平山他们为三五公司着急上火的时候,新的麻烦来了。
常规岛处滕处长急匆匆跑到林平山的办公室来,着急地对他说:“汽轮机系统安装注定要拖期了!”
林平山一惊,赶紧问:“出什么事儿了?”
“斯通公司提供现场安装的零部件经常不按时来。”
林平山知道汽轮机的制造有拖延,没想到供应现场的零部件也开始出问题了,立即放下手中的文件说:“走,到八公司去。”
林平山开车,他们一起到电建八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走进门,看到总经理黄昌辉和其他几位公司领导都在,林平山劈头就问:“你们对斯通公司的到货情况有统计吗?”
工程经理老庞说:“都在这儿呢。”
林平山接过庞经理递过来的一摞计算机打印纸,仔细阅读起来。
他读着这摞报表,心里不由地对八公司的工作赞叹起来。那表格上不仅有各个部件的到货统计,还列出了合同规定的到货时间和计划安装时间。这样,问题一目了然。
他抬起头,看了看黄昌辉。这个人瘦而结实,精明干练,说话时眼珠子也不闲着,说出的话总能给人以比较明晰的概念。尽管出生在大上海,终年在工地上日晒雨淋,他的皮肤黝黑发糙,倒很像农村的生产队长。
林平山想起那回滕处长说的,电力系统的基建队伍竞争非常激烈。心里暗自点头:只有市场竞争的大潮,才能历练出这样的带头人。他不由想到了三五公司,心里叹了口气。
把统计资料看过一遍,他对黄昌辉说:“这些数据很清楚了。下星期斯通公司的总经理埃迪安要来现场,你们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黄昌辉明白林平山的意思,说:“我们考虑一下,会想出办法的。”
接着谈了汽轮机制造的问题,林平山告别黄总准备回办公室。
他走到门外走廊,忽然听到暗影里有个低得几乎听不清的轻柔声音在叫:“林平山?”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却又很遥远。他本能地回过头来,见是一位女子站在门外等着他。
她秀气的脸部显得清瘦,中等身材有些孱弱,皮肤白得发青。他不认识这个人。
见林平山怔怔地看着自己,她说:“我是动力系的曹怡芬,不记得我了?”
曹怡芬,动力系,林平山惟一跟动力系有过接触,是在清华大学“因材施教”时随动力系的同学上英语课。记忆的深处,渐渐浮出那位下课后经常跟他讨论功课,穿花连衣裙的南京姑娘。对,就是她。她怎么变得这样瘦弱呢?林平山激动中涌起一阵伤感,惊喜道:“记得!你是南京人。”
见林平山能说出自己的老家,她松了口气:没错,是他。
林平山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电建八公司呢。”
“太好了!二十多年没见,应当找个时间聊聊。”林平山好高兴。他望一眼门外正在等他开车回去的滕处长,说:“这样吧,晚上下班你在大门口等我。我开车来接你,咱们到小街的饭店去,边吃边聊。”
第二章 艰难磨合(9)
“好的。”她点一下头,迅速走开了。
晚上,在小饭店中,林平山才知道曹怡芬坎坷的经历。
她大学四年级那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由于出身剥削阶级家庭,她只能安分守己呆着不敢参与任何活动,班里的同学们也都离她远远的。
她苦恼,寂寞,担惊受怕无依无傍中,渐渐发现同年级另一位出身不好的张良辅也处在同样的境地。为了避开同学们的非议,他们都是在夜间声静人稀时到礼堂前大字报棚看大字报的。这期间他们发现了对方,共同的境遇终于使他们联在一起了。
毕业分配前,他们确定了关系。两人都出身不好,年级的同学们分配完半年,他们还没分配出去。最后,他们被分配到与其专业不搭边的公路队。她是女的,总算被照顾安排在办公室内搞预算。张良辅必须跟着筑路工人到深山修路,进行艰苦的改造。
就在她怀了孩子,将要生产前两个月,一次塌方事故夺走了张良辅年轻的生命。从此,她就带着儿子,过着清寂的日子。
幸好后来落实政策,她总算归队做自己本专业的工作,紧张的工作渐渐磨去了她的忧伤。如今,儿子已经上了大学,自己孤身一人,还想给国家多做点事儿,就随电建八公司来到了核电工地。
林平山静静地听着,眼睛发潮。
不知怎地,她见到林平山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想把这些年积聚在心底的苦闷向他倾诉。自那学年的英语课结束后,林平山随同学们到核反应堆工地去了,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林平山给一个少女留下的印象,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完全消失。
听她说完之后,林平山沉默了好长时间。物理系的同学们大都出身较好,曹怡芬的遭遇是他的同学中最令人伤感的。
曹怡芬看他沉默的神态和眼中泛闪着的泪花,忽然想起那年她向他讲起自己的家庭出身,他沉默无语的神态,她始终没弄明白。她陡然鼓起勇气问道:“记得一次课后,我向你说过我的家庭出身吧?”
“记得。”她跟阿玲出身相似,一旦事情过脑子后,他不会轻易忘却的。
“当时你突然沉默了,为什么?”
“因为我童年的女友出身不好就没考上大学。”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她长长舒了口气。
“你的家属也来了吧?”她问。
“嗯。她在我们公司大楼的设计处,你有空到我家来看看吧!”
“我会去的。”她肯定地说。
“我们住五号楼三零三。”
“这个号码好记。”
她又问了林平山的一些近况,知道他很忙,就说:“回去吧!知道你在这儿了,以后还会见面的。”
“现在有什么困难吗?”
“困难时期已经过去了,谢谢你关心!”
一星期后,林平山和常规岛处滕处长领着斯通公司总经理埃迪安来到汽轮发电机厂房。
他们都被眼前的景象呆住了:厂房里,大大小小的管道被用倒链悬挂在横梁下、立柱旁,纵横交错,层层叠叠。仔细一看,这些管道都被挂放在应该安装的位置上,由于斯通公司没有及时提供支架而无法固定。林平山不由佩服黄昌辉棋高一着,把他交办的题做得令人叫绝。
总经理黄昌辉和工程经理老庞早就在那里候着。看见他们来了,黄昌辉迎过来对林平山轻声说道:“我拉了一卡车的倒链来的。”
林平山夸奖道:“干得好!”回过身用英语对埃迪安说:“You see; Mister Adrian ; all pipings are waiting for your support frames! ”(埃迪安先生,你看,所有的管道都在等你的支架呢!)
埃迪安满脸通红:“I see。”(我明白了)
“Our turbine…generator supplier falls far short than nuclear steam’s side; where the equipments are waiting for erection。 ”(我们的汽轮发电机供应商可比核蒸汽系统供应商差远了,那一边是部件设备在等着安装。)林平山有意激他。
“I’ll tell them to catch up the schedule。 ”(我立即叫他们赶工。)埃迪安说。
斯通公司由于机构几度改组,对分包商控制不力,造成目前的被动局面。林平山对他说:“You shall improve the management of your subsuppliers。 ”(你们应当加强对分供商的监督。)
埃迪安走后,林平山对黄昌辉说:“从现在情况看,汽轮发电机到货肯定会延误一到两个月。八公司经验丰富,能不能在施工组织上想想办法,保证最后工期不耽误。”
滕处长说:“冷凝器要在现场胀管组装半年多时间,应当有回旋余地。”
“成。我们想办法调整施工组织设计。”黄昌辉对此有把握。停了一会儿,他眨着狡黠的眼睛说:“不过,照合同业主也应当有所表示才行。”
“好呀,黄总你现在也会拿合同讲价钱了!”林平山笑着说。
老黄乐了:“林经理,这可是遵照您的教导行事。”林平山一年前提醒过他们,要把国际合同研究透,才能掌握现代工程管理的精髓。
林平山敛起笑容说:“我们肯定会按合同条款办事的。但要先处理好现场问题,商务问题记录在案,以后统一处理。”
第二章 艰难磨合(10)
滕处长瞧着黄、庞二人说:“你们两个上海阿拉,肠子总要比旁人多拐两道。”
林平山感慨道:“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七
这时,三五公司的工作情况在继续下滑。
杜洪宾从三五公司办公楼回来,欣喜地对林平山说:“刚才陆总对我讲,电气厂房的管道大部分安装完毕。”
林平山将信将疑:“咱们去现场看看。”
他们两人登上电气厂房的第三层,三五公司的工人在这里安装消防管道。楼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大大小小的钢管,只有少数管道在支架上边就位。
杜洪宾很生气:“怎么搞的,大部分没安装!”
林平山失望极了:“他们连自己工人干了哪些活儿都闹不清楚,统计系统完全失灵了!”
第二天,林平山到核辅助厂房巡视,看到一个小房间里挤着一大群人。从人堆中不时闪出阵阵电弧的光芒,像是焊接技术的现场观摩。他挤上前去看个究竟,只见一个焊工正在施焊,周边围站着四五个人,搭肩叉手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样儿不像看技术演示。他有些纳闷,就问:“你们一大帮人围在这里做什么?”
见林平山戴着有业主帽徽的安全帽,一个人没好气地回道:“我们在干活儿!”
其中的一个认得林平山,就解释说:“林经理,这两个是帮工,他是管工,我是钳工。”
焊一道焊缝,竟然扎堆围上了五个人。他想起在法国,米歇尔和埃蒙两个人就把整个回路系统安装的所有工作包下来,都是人,可这生产效率怎么差这么多!
他心里感慨却又无奈,摇着头往厂房外走,忽然听到后边有人用法语叫他:“请等一下,先生!”
他回头一看,是弗芒公司监督队的一名技术员,监督队的许多法国人都认识林平山。看来这位技术员的年纪不小了,头发已经花白,他着急地对林平山说:“我的上帝!请你过来看一下,还有这种不老实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