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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山有了前次的教训,明白自己未必能叫得动她。他想还是公事公办,就打电话给设计室的主任老韩,把现场的情况向他说了。老韩一听,立即说:“我叫柳工明天上午过去。”
第二天上班,林平山直接奔反应堆大厅入口的临时办公室。
他走进现场办公室,杜洪宾和安装队的师傅们都坐在里边等着。林平山跟他们打过招呼也坐了下来,一起等候柳梦雪。
半小时后,她终于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林平山松了口气。杜洪宾连忙站起来,向她打招呼:“柳工,孩子的病好些了吗?”
她冷着脸说:“就那样儿。”
别的人不敢多言。
杜洪宾就把昨天试动的情况讲了一下。她听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我下去看看吧。”说完,套上白色连体服,拿起量具,往反应堆大厅走去。
林平山担心她一个人不方便,也套上连体服跟她进去了。
他们攀着不锈钢梯下到反应堆压力壳底下的小室里,她闷头测量设备的尺寸,两人在下边不说一句话。
林平山明白,解决目前的难题,就指望她了。那回找她办事儿碰壁的教训深刻,他加倍小心侍候。像当日高力士侍候李太白,恭恭敬敬为她捧着那套量具,根据她的神色,及时把千分尺、卡规、塞规给她递过去。她冷着脸,像他不存在似的,他更不敢多言,免得惹麻烦。
柳梦雪测着想着,忽然觉察出自己想用哪个量具,它就及时出现在自己眼皮底下,马上明白林平山也懂行,像是自语又像是对他说:“看来是芯轴的问题。”
“我看是这样,必须重新加工一个。”林平山盯着她冷冰的脸,小心试探向她提出建议。
她点点头,把卡尺交给林平山,总算向他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拍拍手上实际并没有的灰尘,攀着梯子返回楼面。
他们爬上来以后,柳梦雪提出芯轴尺寸不合适,必须重新做一个。
杜洪宾一听,着急了:“再等上海的制造厂重新加工得要多长时间呀。”
林平山建议说:“想办法在咱们基地设备工厂做吧。”
现场配合的技术人员不多,林平山他们做的工作已不限于一般意义上的技术协调,有时要自己四处奔走,为安装公司、实验人员找器材、加工配件,解决安装和调试中意外出现的问题。室主任沈青臣当过基地设备工厂的副厂长,林平山通过他与厂里建立了关系。靠着设备工厂的支持,他们处理了好几起现场应急的事儿。
在基地的设备加工厂制造这个部件,机加工能力没有问题,只是最后一道热处理工序要求很严格,柳梦雪说:“热处理我要亲自把关。”
第四章 困谷奋争(16)
林平山听了,对她说:“你放心吧,热处理时我叫你来。”
设备工厂只用一星期就把部件加工出来了。热处理时,林平山把柳梦雪叫来了,陪她去热处理车间。柳梦雪是学热加工的,对热处理工艺很精通。
一踏进车间,她立即完全变了个人,一点儿也没有平日那种病恹恹的神态,不顾炉火炽热烤人,跑前跑后观察炉膛颜色,看时间测油温,非常活跃。
她今天对林平山也变得比较热情了,向他解释说:“这热处理的温度和时间只要差一点儿,金属的性能就差别很大,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林平山第一次看到她工作中生龙活虎的泼辣劲儿,心里不由对她的命运滋生了同情:家庭的不顺把她的性格给扭曲了。实际上,她可能原本不是那种与世俗格格不入的人。
十一
核反应堆二次冷却回路试验开始了,随着马达的一声轰鸣,反应堆二回路的冷却水从江边的水泵房吸入直径近一米的管路中,巨大的水流迅猛冲击着回路系统的管道、弯头、阀门,发出一阵阵惊涛骇浪般的巨响。这响声先从颤动的管道中传来,随后一声排山倒海般震撼,一股黄水从二回路的出口奔腾而出。随着这股浑浊的黄水滚涌而出的,还有一团团的棉纱、塑料袋、破布、木头。
看了这些,林平山想到五三〇工程施工一再拖期,这些年来在管道中该积攒了多少垃圾。他蓦地想起在那次莫名其妙的大抓“反革命”中屈死的王秉仁,心里一阵难过。
他跟雷东顺、吴惠才在工地上,为核反应堆系统联调不分昼夜奔忙。
工期不断延误,设备搁置时间太长,不少已经锈蚀。系统一投入运转,电机冒烟,叶片卡壳,罐体漏水,各种问题全暴露出来了。他们跟运行队一起,东奔西跑寻找备件,找安装公司抢修。
周玉茹的实验室人员也到工地来了。她领着朱成宜、黄春花他们,忙碌在工地的中央控制台和仪表室里,调试控制测量仪器。天气潮湿,仪器仪表安装以后,性能不稳定,给调试工作增加了不少困难。她每日两头不着家,只好让干妹妹余蕾替她往幼儿园接送蓉蓉。
厂房中堆积如山的垃圾,青苔遍布的墙壁,给核清洁工作带来了巨大困难。这时,杜洪宾已经成了“清洁队长”,带着一帮工人和民工,用土箕把一堆堆的垃圾挑走,刮磨锈斑苔迹,一个个都像泥猴。
林平山根据雷总部署,先抓通风系统安装。房间通风干燥了,其它工作才能展开。三五公司工人日夜连轴转,进行通风设备和管道安装。
工作一展开很快就发现,原先到货的零配件很多已经锈得没法再用,为了抢时间只能在基地设备工厂重新制作。
朱院长从北京参加部工作会议回来了。张天伦局长跟他一起来基地,传达“部工作会议”精神,讨论加快五三零反应堆工程进度问题。
“部工作会议”的传达讨论会在院部会议室进行,朱院长主持会议,张天伦讲话。
张天伦传达完工作会议的主要精神,最后说:“为了满足医疗和工业部门对同位素的需求,部里向三二一基地提出了尽快让五三零工具反应堆投入运转,生产同位素的任务。”
朱院长补充说:“纵向军品任务的经费减少了,院里为了摆脱困境,也必须尽快让工具反应堆投入运行,生产同位素,制造工业探伤仪和医疗设备。”
他们两人这么一讲,工具反应堆立即成了这次会议关注的主要目标。
侯清德的嗅觉一向很灵,讨论一开始,立即把矛头对准负责工具反应堆施工现场的雷东顺:“五三零堆早就该投运了,老雷抓工作一直不得力,工期一拖再拖,致使我们院的民品生产跟不上形势要求!”
雷东顺听了这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发抖:“工期拖延是设备没按期到货造成的,有些部件到货延误快一年了。已到货的阀门、容器,出厂没有加保护措施,在潮湿环境中放置这么长时间,早就锈得一塌糊涂了 ……”
设备制造驻厂是侯清德负责。他不懂技术,雷东顺说的道理听不明白。听话听音儿,瞧老雷说话的神气,估摸这事儿自己有责任,不等老雷说完赶紧先发制人:“雷东顺,你不要找借口。铁路警察各管一段,设备出厂了,到现场就是你的责任!”
朱院长知道这事儿侯清德有责任,不懂技术的人跟他讲不明白,事已至此只好息事宁人:“你们不必争了。有问题的设备和零部件,尽快安排设备工厂加班抢修。”
侯清德听朱院长在和稀泥,心里不满意,就说:“明摆着问题出在现场,老雷工作带情绪,一直没有抓紧,才会延误。”
雷总想说话,朱院长抬手制止他,朝着老侯说:“老雷他们工作很辛苦,应当肯定。”
老侯瞪着眼:“辛苦啥?事儿明摆着,老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见以攻为守战略已经奏效,怕惹出新的麻烦,也不敢再纠缠下去。
雷东顺尽管听到侯清德的话很生气,一出会议室大门就把它抛到了脑后,跟林平山一起,领着张天伦去设备工厂,检查赶制通风系统缺件的情况,这是目前的关键。
设备工厂的钣金车间,“咣,咣”敲打铁皮声、“嘶,嘶”切割角钢声,震天响着,把厂房的空间填得没有一丝空隙。“哗,哗”砂轮打磨,溅出一片片金花火龙,似节日烟火礼花。
第四章 困谷奋争(17)
张天伦好久没见到这种繁忙景象了,非常高兴:“想不到设备工厂的干劲儿这么大。”
“设备工厂正在研制钴同位素工业探伤机,希望核反应堆尽快运转起来,为他们生产同位素,”林平山解释说。
雷东顺听了,感慨地点点头。他经历得太多了,平日松松垮垮,大兵压境临阵磨枪,加班加点组织短兵突击赶工,早已是国内司空见惯的现象。
十二
一个月后的下午,雷东顺把林平山叫到办公室来,对他说:“我国开始对外开放了,准备往国外派遣首批留学生,我和宋书记商量把你推荐上去了。这次出国要通过国家统考,先在院里考英语进行选拔。刚才科技处来电话说,明天上午考英语。”
林平山又喜又愁:“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呀。”
“规定不准预先通知的,”雷总说,停了一会儿,意味深长道:“宋书记跟我商量过,准备培养你将来接班,你要加把劲儿。”
林平山感激地看着雷总:“我一定尽最大努力,决不让领导失望。”
晚上回家,林平山把这事儿跟周玉茹说了。她着急起来:“这两年你一直在工地忙着,英语好长时间没碰了。这可怎么办?”
林平山咬咬牙说:“现在只有背水一战了。我把清华大学学的英语语法连夜复习一遍吧。”
周玉茹紧忙说:“我来做饭,你赶快把书找出来复习吧。”
林平山一口气复习到下半夜两点半,才把两本语法书看完。第二天早晨五点半,他又爬了起来,进行重点复习。极度紧张下,脑子特别清醒,看过的内容大部分都记住了。
等到八点开始考试,看了考卷,除了两道题有些模糊外,大部分都心中有数,清华大学打下的英语功底帮了他的大忙。
林平山顺利通过了研究院的考试。
到省里参加统考他有时间作充分准备,考了第一名,被部里首批公派法国留学。
因为是核工业系统往外派遣的第一批留学人员,林平山到北京的部机关大楼,卢坚副部长亲自审查林平山准备往国外送去的履历表和相关资料。
他把林平山叫到他的办公室,对填写的内容逐条审定。
看到科研成果这一栏,他问:“这里有没有八二六项目的内容?”
林平山是以北京物理所研究人员名义出国的。他答道:“没有。因为是保密的,不能在公开的科技刊物上发表。”
卢副部长听了,点点头:“是啊。干咱们这行,无名无利,就得有这种自我牺牲精神才行。”
他的话,让林平山想起了邓稼先他们这些归国的科学家,为了研制核武器隐名埋姓几十年。
这几年,林平山多次随同雷总向卢副部长汇报过工作,跟他比较熟悉。卢副部长谈吐如文人般温文尔雅,已经感觉不出当年叱咤风云的将军威严。这位领导过我国第一枚原子弹的研制,为创立共和国南北转战屡立战功的将军,和蔼朴实平易近人。跟他谈话,时时感受到一股暖意。
在核武器设计研究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