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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为暗卫的魏果深感丢脸地扭过头。
魏长烟嫌弃地抖掉狗皮膏药一样的魏如,傅大人的声音像从地底冒出来般的阴森凉薄:“陛下在何处?”
魏如嘴一扁又要哭:“陛、陛下应是被困在长乐坊里头了。”
魏长烟比了个手势给魏果,却在中途为傅诤截住,他蹲□对魏如道:“你将当时发生的情况一字不漏地详尽道来。”
魏如抹抹眼泪,将从早上起岑睿与龙素素两人的经历一一说来,直说到岑睿命他留守在长乐坊外头:“陛下说他和龙婕妤两人过一炷香就出来,小人等了两柱香仍不见陛下,便按着陛下的指示去京兆府报信。不曾想,在角落里遭到了那群来路不明的人。那些人武功路数极为歹怪,又善用毒,不似中原这边的。小人以不小心中了招。模模糊糊间听到他们本是打算要杀了小人的,可后来又来个人说什么‘公子要留着他有用’,而后小人便神志不清了。”
“不中用。”魏长烟犀利地一针扎进魏如的小心肝里。
魏如一点愧疚之色也没有道:“小人本来就不中用。”
“……”
魏长烟抱起双臂,薄唇含笑:“首辅大人是有其他打算,还是不准备救陛下了?”
“魏如出现在这里太过故意使然,对方将他丢在这里岂不会想到他一醒来就会说出陛下的下落?”傅诤边说边往外走,牵过一匹快马,一跃而上,勒马小踏几步,语速极快:“为防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严守在街市口人马不动,你再遣人去各门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如果人手不够,就去找京兆尹宁景。”
言毕,双腿一钳,马受痛长厮一声,扬蹄直奔向长乐坊。
魏长烟拇指揩了下唇,看着傅诤飞驰而去的一抹青影,冷笑:“首辅大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呵。不对,宁景这老油条什么时候和傅诤勾搭上的?”
魏如心驰神往地看着灰尘滚滚的道路:“傅大人纵马驰骋的英姿好生潇洒。”
“有公子我潇洒?”
“嗯!”
“……把他就给我丢在这,死了拉倒。”
“……”
“公子。”一直充当合格暗卫的魏果突然出现,指着一方:“您看!”
魏长烟挑着抹懒笑,寻眼望去,嘴边的笑意倏然退去。
遥隔数条街的西市,滚滚黑烟直冲云霄,忽隐忽现的火舌趁着风势舔尽楼台,迅速蔓延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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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诤在半途亦瞧见了火光,待他纵力驰停在长乐坊附近,熊熊火势已然成不可遏制之势。西市这片的楼屋多采用木制结构,虽是易燃,但由于紧邻曲江池取水灭火极是便利,至今未曾有过重大的火灾。
然而今夜这场火起得蹊跷,仿若中间有鬼神之工,短短一眨眼,人们反应过来,已是势不可挡。长乐坊中逃出的倌儿解了人们的困惑:“这火是从内坊酒窖起的,那窖子藏的都是几十年的陈年老酒,所以才烧得猛烈。”丧气地提起木桶:“别提了,赶快救火吧。唉,这一烧,家底都烧没了。”
木桶提了半天没提起:“谁啊!这救命事……这、这位……大人?有何贵干?”混了几十年风月场,这点眼色还是有的,眼前人虽衣衫普通,但一看气度即知不是常人。
傅诤捏紧桶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酒窖在何处?!”
小倌儿吓得话都说不全:“现在这火烧得这么大,肯定过不去……不、不过大人真要去,从曲江池北面有个小坡也许能绕进去。”
傅诤霍然转身离去。
小倌儿捡起起掉在地上的水桶,这哪来的煞神啊!还是个不要命的煞神。
临危受命的京兆尹大人赶过来,望着冲天火势,脚脖子一软,差点就地晕倒。今年他一定要成功退休!!!!
小倌口里的小坡实则是个池边沙石堆起一个陡峭土包,踩一脚陷入一脚,根本没法站住。越过塌了一半的院墙看去,全是片赤红的刺目火色,风一撩,“嘭”的声炸响,火焰一昂,似有梁木倒塌下去。若是有人在里面,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傅诤维持着平衡立在土坡之上,火光跳跃在他深渊般的黑眸里,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魍魉。笼在袖中的手握得紧绷,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可他的面上却仍是一片平静,静得像一个抽离了所有感情的世外人。右手抬起个微小的弧度,滞留了一瞬,又缓慢地垂回身侧。他生平,从没有过像此刻般束手无策……
火光烧红了半边天,远望去似是层层云霞蔚然。魏长烟快马加鞭而来,揪了个无辜路人一打听,也从曲江池边寻来。魏如累死累活跟在马后狂奔,贴墙走壁的魏果看不下去了,拽起他几个起落,跃在了魏长烟旁。
“公子?”魏如从魏长烟背后探出个脑袋:“那不是傅大人……么”他默默地吞回最后一个字,好可怕的傅大人啊……
傅诤立了不知多久,燥热的火气从地里蒸腾出,茂盛的火焰余下寥寥几簇在枯黑的木头上苟延残喘。缕缕白烟冉冉自灰烬里升起,焦味和隐约的腥臭混在一处呛得人皱眉,场面一时不堪目睹……
魏如“咦”了声,几在同一刻,傅诤霍然大步往前而去。
一丛丛火光里晃出来一个蹒跚人影,时不时为脚下的断木绊个踉跄。走近了才瞧清那人披着件残破的红花半臂,青丝凌乱散于腰际,淡粉襦裙灼烧得快瞧不出原本颜色……
傅诤骤然止住步子,不再向前。
那人拖着步子走到他面前,被火烟熏得甚是滑稽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声音平得像一条线:“你来了。”
人向前一倒,歪进了傅诤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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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睿闭着气,缩紧身子伏在水洼里。秋夜里的水冷得和冰一样,胸口抵着坚硬石块,锋利的棱角像是要剖开她的胸膛。她从没觉得时间是如此地难熬,眼看着愈燃愈烈的火势寸寸逼近,咬牙脱□上的半臂,浸透了水,披在头顶身上,全身唯一一处温暖的地方也为冰冷所覆盖。背上靠着焦灼的火气,身下却是冰冷的水域,岑睿像游走在冰与火的地狱间,忽冷忽热快要连自己是谁都记得不太清楚。
水洼与外面的曲江池连了一条细细的水流,正是这条源源不断的水流保住了她的命。
傅诤来得很巧,岑睿从水洼里爬出来已消耗了最后一点力气。
魏长烟跟过来,刹那间瞥见个粉裙少女被傅诤抱起,微是一怔:“素素?!”
傅诤抱着岑睿与他擦肩而过:“今夜此事只有你我知晓。”
那人是陛下?!
转瞬,魏长烟拧紧拳头,提气欲纵身向前,往断壁残垣里寻去。
“别找了。”从后方飘来轻如风絮的一句。
魏长烟身子蓦地僵住,半天,喉咙里似是混了泥沙,沙哑道:“什么叫别找了?”
魏如小心翼翼道:“公子,傅大人抱着陛下走了好久了……”
“……”
作者有话要说:小岑子获救了~这章留个迷,下章揭晓。考完试了一身轻!爱你们!我算算啊,不久小岑子要长大了哟~
【叁肆】陪伴
为掩人耳目;傅诤携着岑睿从皇城偏门而回,养心殿内一干无关人等已被来喜支派去了别处。
玉兔偏西,宫内静得只有风穿梭在各间殿宇长廊里的空旷声,偶尔偏僻里角落里有宫人零碎低呓飘来。
来喜在养心殿外抱头蹲守;一见着傅诤远远而来;又急又忧地迎了过去:“陛下……这是,”
傅诤没做半刻停留;径直将岑睿抱进内殿:“去备些热水和伤药,再拿套干净衣裳过来。”
短榻上,岑睿双手撑在身侧,低着头不说话。
傅诤注意到她脸颊上似有瘀伤;伤痕被黑灰盖住,不大清晰;烛火一照,才看清颧骨至眼角处一大片青紫,肿得老高。傅诤呼吸乱了一瞬,顷刻恢复了淡静:“陛下受了伤?要叫太医吗?”
岑睿一个字都没听入耳,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潮湿的衣物已干了许多,但垂散一身的长发仍断断续续地滴着水,整个人消沉而狼狈。
来喜轻手轻脚地将东西送了进来,看着岑睿的模样,憋了满肚子的话没说出一个字,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不忘将门合上。
傅诤莫名生了些焦躁,如果她不是个女子,他何须这样顾忌?静了静心,他衡量着力度捏了捏岑睿的手脚和肩胛处,粗粗检查了遍,确定没有骨折之类的大伤,拧干湿帕,替她擦净脸上的污渍。又拿来干燥柔软的巾布,将湿漉漉的长发自上而下细致地揉搓数遍,直到手中发丝干燥顺滑为止。
岑睿乖乖地一动不动,任傅诤有条不紊地将她打理干净。
因为岑睿的消极不配合,傅诤暂时放弃了说服她换套衣裳的打算,转而打开药盒,出了刹那的神。盒中膏药仅剩了小半,显见经常拿出使用……默不作声地取了一点,略是一顿,将膏药徐徐抹开在岑睿脸颊上。打伤岑睿的人下手很重,轻薄的肌肤下淤着大量的血,傅诤再小心,这一碰也必是疼痛难忍。
可岑睿连眉头都没有皱下,甚至是垂下的眼睫都不曾动过一分。
她在傅诤眼中一直是个一点苦就能嚎上个半天的形象,傅诤以前嫌弃她娇气只因当她是男子,后来揭穿了她姑娘家的身份,一想使然。乍一看见这样的岑睿,傅大人心中涌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失落。
处理完左边的伤口,傅诤取药替她的右脸上药,右边伤势更为凶险,差一厘便伤及到眼睛。傅诤慎重地将药膏点在她眼角处,突然触及到一片湿意,倏尔才抹上去膏药被水泽化开。那些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地冲刷而下,让傅诤措手不及。
岑睿死咬着唇,可哽咽声仍是不可避免地从喉咙里发出。
傅诤看着她边哭边窘困地用手去拦截那些眼泪,沉默了下,抬手轻轻拍了拍她背上。
所有压抑的恐惧、悲伤、失望在此刻击垮了岑睿,苦苦支撑的身子霎时失去了所有力气,抱着傅诤的腰,揪着他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要一直骗我,为什么到死还骗我?!”
她不敢闭上眼,一闭上眼就是龙素素苍白的脸和她说的话。
“阿睿,公子要我杀了你。”
“可我不想杀你……”
“这里是长乐坊的酒窖,一旦失火,火势很快就会蔓延,他们没有反应的时间。起火后你套上我的衣服冲出去,找个地方躲好。”
“我?你出去后我就跟出来。我那么怕死又爱漂亮的人,会留在火里烤么?”
“阿睿,对……”站在火光里的龙素素笑着摇摇头,甩了甩手:“你真是太好骗了,快走吧。”
傅诤轻揽着她,默然地听着岑睿的哭诉,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一下接着一下拍着她的背。听到说至伤心至极处,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哭着哭着,怀中人没了个动静,身心俱疲的岑睿已然没责任心地留下第一次哄孩子的傅大人一个人哭睡了过去。
睡过去了……是不是就不太伤心了?傅诤低头观察了会睡得无知无觉的岑睿,或是姿势别扭又或是感到了冷,岑睿轻嗯了声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