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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大臣不敢有大的变乱,那是因为慕容绝璟未出,四周番邦不敢进犯,那是因为慕容绝璟还在。
这景台国,只要一日还有璟王在,天下就绝对乱不了。
越是乱世,人们就越发想起十年前的这种时候,那时也是明帝身子突发恶疾,躺在宫中卧床不起,而太子正好远征北夷,瑞王南下赈灾,齐王还小,什么事都不知道,当时便是慕容绝璟一人独掌朝中政权,将天下牢牢掌控在手中,威慑了众人。
那时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如今二十六岁的璟王经历了世事,也发让人不敢轻易藐视。
有些人不出手便罢,若是出手那便是天下皆震荡。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璟王府,别有用心的朝臣惶惶不安,周遭则蠢蠢欲动……
在这样的局势中,唯有这璟王府依旧平和安宁,大门紧闭,在这跌宕起伏的朝局中显得遗世独立。
夜平也头少。都道,璟王的心思太深沉,沉得让人猜不透。
此刻的璟王府中,高墙碧柳已经把外头的风波都隔绝在了外头,府中只有亭台楼阁,水榭怡人,假山湖畔边一张案桌,什么都不放,只有一本书,一壶茶,伴着湖边的清风,迎面徐徐缓缓而来。
夏诗昭此时不在,只有慕容绝璟一个人在湖边独坐,就这样慢慢拿着杯盏,品着茶。
这几天都是这般坐着,有时看起来似在看书,可是望着书却半天迟迟未翻一页,若有时说是在休憩,可看着一动不动之时,颀长的身影一动,又偶尔会拿起书来略扫两眼。
这番动作,连同司鹄都有些看不分明……
就这般歇着,此时阳光温煦,慕容绝璟又是在沉眸远远望着眼前的湖畔,波光粼粼,暗眸微微凝着,微风就这样略微吹过,拂过额前一缕碎发,就这样羁绊了深眸。
司鹄心里有话,却站在后头,不知要不要上去说,犹豫了半晌……
“王爷。”还是上前来打扰了。
“嗯。”慕容绝璟沉声。
“都休朝的第五天了,外头都乱成一团了。”
“嗯。”
“王爷,咱们真的不出府看看?”
“嗯。”
“今儿巳时,听说从宫中传出消息,皇上的身子越来越差了,皇后已经以泪洗面,累倒在了皇上身旁,太医说估计……”
慕容绝璟的手终于动了一下。
一改这些天刻意维持的沉寂,沉声:“太医说估计什么。”
司鹄低了声:“估计挨不过今日了。”
慕容绝璟手中的茶盏就这般微微一斜,茶水几滴落下,像是这岁月静好里的一点斑斓,湖中荡出的一圈涟漪,爱去难平。
见慕容绝璟有了反应,司鹄这才叹息,微喘了一口气。
还以为自家王爷铁石心肠,江山责任也不要了,什么都不管了。
“还有另一件事。”
慕容绝璟眸中的暗光微敛了一下,刹那间整个人静坐,这湖将颀长的身影衬着,只将人显得格外沉寂。
知道司鹄是刻意提及,也不阻止,默许了他,“什么事。”
司鹄眼眸溜了一下,刻意压沉了声:“听说皇上在最后一瞬清醒的时候,已经颁布了诏书,定下继位的人选了,还将太子……一并给封了。”
慕容绝璟只是长久的依旧在这湖前坐着,深邃的眸眼里像是历经了风雨。
外头那般风波荡荡,而这里听到这些,这一瞬……竟然是意外中的平静。
大手只微微一收,手里原本拿着的杯盏也就这样放下,搁在了桌子上。
长久沉默不语,而是看着前头的湖水,波澜涟涟,就像是无法静下来的世事,平静中总有那么几分波澜,或许这种独特也是一种美好……就像是上天的安排,万事始终,终有轮回。
抗拒不了存在,那就只能接受。
人在这个世上活着,也并不一定只是为自己而活,更多时候是为了让更多人更好,更幸福的活着,而活着……
慕容绝璟微微收了手,这一瞬狭长的眸子一挑,阖上。
迎风休憩……
再难得有这种时候了。
“下次入海想借你的口传话给本王,让他自己来这里。”
司鹄身子一顿,脸上有着被拆穿的尴尬,扯唇笑了一下。
沉沉的应声退下:“是。”
其实,那一份东西,也应该快要来了吧。
慕容绝璟此时只是依旧坐在这水榭边,头上是一片柳荫,光线穿透叶隙,洒下斑驳剪影点点,长眸轻阖,染了几分沉意。
冷静了那么多天,还是没有办法从那份悲恸之中走出来,到底是皇兄,此生唯一的……兄长。
此时歇了片刻,慕容绝璟只倏地再把眸眼睁开,幽幽看着前方,像是在看着什么,忘不掉的过去。
……
“绝璟,若有一天王兄护不住这天下,你帮着辅佐王兄好不好?”
“这天下是先祖们辛苦打拼下来的,父王从小便教我们为君之道,为人君,心仁诚,有大爱,再爱人,要爱民如子,也要待子如民,若是能为仁君,则肩负天下苍生,不可让百姓颠沛流离,仁爱才能爱人。”
“对于我们来说,生在帝王之家……”1cHsx。
“天下既是家,家既是天下。”
预告:连载五个多月,明天大结局……(?)谢谢大家……
薨逝前的绝笔书信
时光斑驳,未时的阳光总这般毒辣,尤其是开了春以后,暖风煦煦的吹着,总是将人吹得有些困乏。
慕容绝璟就这般依旧坐在树下,恍然间觉得心有些沉,身后有些动静,几乎一瞬间凝住了眸子,颀长的身影就这般长久定在树荫下。
后头也不回的一直看着前方,仿佛能从前方看到遥远的地方,等着身后的来人说话。
“璟王。”身后的来人终于出了声。
入海此刻就这般穿着近似于宫中朝服的常服站在这里,看似眉目间仍有着干练与凌绝,可是眼中已经有难以掩饰的悲伤。
“嗯。”慕容绝璟坐在树下。
“皇上,他……”
欲言又止的入海。
他此时过来,全然是因为两个缘由,一个是慕容绝珛临死前的嘱托,另一个是司鹄从慕容绝璟口中传回去给他的话,若是以后有什么想说的,他直接来说。于是他此刻到了这璟王府中来。
此时入海只站在这不远处,一步踏在阳光中,一步踏在树影中。
只要再往前一步,便能进入慕容绝璟此刻所在的水榭小台之内。
慕容绝璟此时坐在前方,一直垂放的手终于一收,就这样怔怔的轻收起来。
这一瞬,就像是心中有什么一直压抑着的情感厚积薄发,颀长看起来绝然的身影也僵了僵,就这般站了起身,回过眸,一瞬看着此刻面前的入海。
入海看到慕容绝璟的眼,一刹也怔忪在原地。
此时只收了收手上的东西,紧紧拿在怀中:“半个时辰前,皇上……薨了。”
慕容绝璟颀长的身影终于一动不动停在原地,就连凝眸回过身的动作也就这般僵止在原地,深邃的暗眸中一瞬锋锐顿消,取而代之的是刹那间的悲恸,眸色漆黑得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其中酿着什么,只能暗自品味。
入海看着慕容绝璟这一瞬的眸光,故作冷静干练的模样也瞬间崩塌瓦解。
眼中终于流露出了几分哀伤:“皇上临死之前,嘱咐我做一件事情,将一份东西送来给璟王。”
“什么东西。”
入海此时捏了捏手中的密函信笺,还有另外一份东西在衣袍间。
此刻只垂眸,沉了几分伤痛,将手中的密函信笺缓缓抬起,就这般恭敬的姿势上呈于慕容绝璟。
“这是皇上仙逝前……用最后一份力气,所写下的绝笔书信。”
慕容绝璟暗眸收敛,几乎一瞬间僵了身子,此刻只呼吸沉缓了一瞬,仿佛世界都静了下来,目光停留,长久落在这信上,就这般看着这暗色的东西,眸光之沉,沉得令人无言。
就像是刹那间时间停逝,静止在这里。
生死离别,总归有命,明明知道这一刻迟早会到来,还是会沉忍不住,直到真正面对的这一刻,还是会痛,会冷沉,会沉默,会有片刻恍若无人的沉寂。
入海低着头,将信笺牢牢呵护起来,就像是他的命。
“还请璟王……”收下。
绝笔书信,那是慕容绝珛临死前最后的话,几乎所有想说的,都在里面了。
入海是看着慕容绝珛就这样提着笔……一笔一划轻轻颤抖写下的,外头莺飞草长,春景明媚,却温暖不了这帝王最后的心,直到最后一刻寝殿封闭,谁都不许接近,就连皇后都被拦在门外,他一个人在殿中承受痛苦,承受着一个人慢慢老去的痛苦。
身边陪着他的人,最后也只有两个人,看着这诏书如何下定,这书信,如何缓缓一笔笔写下来。
“皇上写这封信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
这信究竟有多重,入海知道,此时就这样呈着。
慕容绝璟此刻凝眸看着,亦是知道,心中蓦地一沉。
爱去不动,入海此时只再呈上来。
缓缓步入这水榭中,看着头上阳光从叶隙间穿透下来,洒在眼前慕容绝璟年轻英俊眉宇之上。1cI3z。
刚承受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慕容绝璟看似平静,但此刻心中已经风起云涌,于是表现出来,就是脸上一点阴沉,勾动的嘴角沉沉一扯,沉默得片刻未动。
修长的手有些僵,终于微微抬了起来,触及信笺的时候轻轻一收,又是停在原处。
入海只看到慕容绝璟眸中暗色微微流动,然后主动将这信笺交到了慕容绝璟的手里。
稍有分量的信笺落到手上,慕容绝璟的手一收,终于将它拿在手心中,似乎还有些余热,是最后留在这世上的东西。
入海退了一步,就这样稍离了楼阁水榭,给慕容绝璟留了个读信的地方。
此时远远看着慕容绝璟,就像是看到了前些年的慕容绝珛,年轻的身影……他所忠心追随的人,已经离去。脑中的画面也是慕容绝珛安静离世的模样,写着写着,一支笔就这样猛地垂下,唯独剩下一扇开着的窗,独对着外头绽开的春景,花团锦簇中离世。
不知到底他是不是幸福,是否无悔来过这一世。
作为一个已逝的帝王,谁都不曾知道这帝王深沉的心。
送完信,周围沉寂,只有风簌簌吹拂柳叶的声音,慕容绝璟沉寂了半晌,此刻终于微微动了动身子,侧过了眸,将手收抬了起来,拿着信就这般缓缓展开,信上泼墨洒出的字,一笔一划也就这般犹如一幅瑰丽的江山画卷,展开在眼前。
略带劲道的笔迹,哪怕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也仍不失风骨。
“绝璟,亲启。”
将这一页翻开过去,而后便是慕容绝珛再熟悉不过的笔迹,多少次奏折上的批红,备注,兢兢业业,这一生不知写了多少字,唯有这几个字最慎重,就像是小心翼翼一笔一划刻录上去的,唯有不同的是朱红圣笔换成了墨黑色寻常的笔墨。
白底黑字,就像是一封家书,称谓也不是皇弟或王弟。
慕容绝璟沉了眸,此时就这样噤声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