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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名伶与铁血军阀:衣香鬓影(全文) 作者:寐语者
艳骨铮铮,美人如玉剑如虹;笑酬知己,不负家国不负卿。
富家才俊看上小报馆里平凡女职员,却无意中揭开了她的神秘身份,引出一个个扑朔迷局。铁血军阀、名门公子、满清遗老,乃至暗藏祸心的日商……重重迷雾环绕,真假是非难辨。名伶倾城、风月连环、棋逢对手、亦敌亦友。乱世风云际会,除却衣香鬓影,更有天地豪情。
花山文艺出版社 出版
第一部分
明珠蒙尘(1)
“新华路有两百多学生在游行,老易跟小北走一趟!”
“工人罢工那条稿子还没传回来,再催再催,截稿时间至多拖到零点一刻!”
“小程的社论好了没有?”
“如果时政稿子来不及,就用海外评论凑版,念卿再赶两条译稿!”
时近七点,报馆两层楼里依然忙得人仰马翻,灯火通明打字机嗒嗒响成一片,废稿散乱一地,人人进出来去都似打仗,踏得楼梯地板冬冬作响。叶总编急得快要上火,矮胖身影风一样卷进卷出,冲进时政部催稿,冲去社会部派人,掉头又冲来编辑部丢下一句话,不等念卿抬头,便风风火火冲回办公室接电话。
“我……”念卿张口才吐出一个字,总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边。
绪梅从一堆稿子里抬起头来,捶桌子笑,“惨了吧,两条译稿!”
一听绪梅开口,小钟再忙也要回头搭话,“脱线总编,专捡软柿子捏。”
叶总编大名叶起宪,第一次听到这名字就让小钟笑翻了天,在广东话里谐音起线,是神经病的意思,从此脱线总编的雅号就在报馆传开。绪梅一听小钟的广东口音讲国语就忍不住发笑,念卿却半分也笑不出来,两条译稿,这得译到什么时候,已经七点了……她抬眼看墙上挂钟,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长叹口气。
绪梅停笔问她,“是不是赶不及晚上的课了?”
“赶不上也得赶。”念卿苦笑,“如果动作够快,应该还来得及。”
“那又没时间吃晚饭了吧?”绪梅面有忧色。
念卿已经埋头开始译稿子,无暇再和她说话,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绪梅搁了笔,“老是不吃晚饭!这样下去你非熬出胃病不可!”
“你何苦嘛。”小钟也回头道,“一个女人打拼这么辛苦,不如早点嫁人啦!”
“这叫什么话,谁说女人就不能自己打拼?”绪梅立时反驳他。
两个人又要展开一轮唇枪舌剑之际,门口传来中气十足地一声暴喝,“稿子弄完没有?”
叶起宪叉腰站在门口,灰呢西服半敞,国字脸上杀气腾腾,绪梅与小钟立刻噤声,乖乖把头埋回稿件堆中。念卿已经见怪不怪,头也不曾抬一下,自顾专注赶工。叶起宪走到她桌前,满意地敲敲桌沿,和颜悦色道,“小沈啊,辛苦你了。”
“应该的。”念卿笑一笑,只希望他赶紧走,别再妨碍她干活。
叶起宪负手转身,扫了眼绪梅桌上乱糟糟的一堆稿子,摇头道,“年轻人就要不怕苦不怕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埋头做事低头看路,断不能似那等好高骛远之辈……”
小钟重重咳嗽,绪梅与念卿无奈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叶,过来看下。”
程以哲的声音及时从门口传来,无异于救世福音,拯救三名小编于水深火热。
叶起宪矮胖身躯一个灵活的转身,快步迎上去,笑容堆满每一条皱纹,“社论写好了?”
“你先看看。”程以哲递过薄薄两页稿纸,叶起宪匆匆两眼扫完,口中啧啧称赞,只对几处犀利的用词有些犹疑,建议换成相对圆滑的表达。程以哲嗯了声,不置可否。叶起宪知道大名鼎鼎的程主笔一向固执,改他的稿子向来不易,暗自琢磨着找什么借口。一抬头,却见程以哲目光飘忽,注意力完全没在稿子上,只朝他身后看去。
叶起宪循着他目光看去,寻到伏案疾写的沈念卿身上。那女子神情专注,长发从一侧垂下来,一面写一面不时将发丝掠到耳后——倒也奇了,这沈念卿姿色平庸,此时抬手掠鬓,倒叫人想起“皓腕凝霜雪”之句,竟是别有风情。
早先听人传言,说程主笔对新来的那个女编辑有意思,叶起宪原本是不信的——程以哲是什么样的条件,且不说家资殷实,文藻出众,单论人品相貌那也是众里挑一的。如此才俊,怎可能看上那土气木讷的小姑娘。
叶起宪好奇心起,忍不住细细打量沈念卿。这女子一向寡言少语,只知埋头做事,打扮与时下摩登少女大相径庭,说句土气也不为过。年轻轻的,却总罩一件松垮垮的外套,蓄着齐眉厚刘海,连同一副黑框眼镜,整整遮去半张脸。来报馆做事两个多月,叶起宪还从未仔细瞧过她长什么模样。
明珠蒙尘(2)
倒是这会儿不经意看去,叶起宪心下了然,咧嘴嘿嘿一乐,拍了拍程以哲肩头,“文章没问题,我稍改几个字词儿,正好你得空帮小沈看看稿子。”
“小沈要做稿子?”程以哲一怔,挺秀眉峰微扬。
“她赶两条译稿,要得急,正好你一起看看,省了再审稿。”叶起宪推他一把,掉头就走,“不说了,我正忙,这头交给你了。”
挂钟滴答滴答,报馆里灯火渐渐暗下来,各间办公室里人都走光了,只剩二楼还亮着昏黄灯光。走道楼梯的走动声越来越少,没走的人都在加班,整栋楼终于安静下来。
绪梅已经早早收工回家,家里还有父母等着她吃饭。小钟也赶完稿子,收拾好东西,回头见整间屋子只剩念卿还在埋头疾写,程以哲静静坐在她旁边,说是审稿,其实在亲手帮她校对誊稿。灯光斜斜照下,将打字机的阴影投在纸上,念卿只顾写,没注意到光线的昏暗。程以哲悄悄越过她身后,将台灯的位置调了调,光线顿时转亮。念卿抬头朝他一笑,两人并不说话,各自又埋头做事。
小钟在一旁瞧着,忽觉无声的默契。
旁人私下都说这两人不般配,接触日久,他倒觉得念卿并不像旁人说的那么土气,至少不像她外表给人的木讷感觉。绪梅也说念卿其实很漂亮,只是不会打扮。他倒觉得,这女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韵味,会吸引到程主笔大概也不奇怪。
“程先生,我先下班了,再会。”小钟客气地向程以哲告辞,却向念卿眨了眨眼,离开之时故意反手将门虚掩。房间里顿时安静得只剩挂钟的嗒嗒声。程以哲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到八点钟,念卿每晚八点半要赶去做家庭教师,教学生英文。
“稿子给我吧,你时间来不及了。”程以哲搁了笔,温柔注视念卿。
念卿低头推了下眼镜,轻声道,“没事,就快赶完了,一直劳烦程先生,真不好意思。”
程以哲只得笑,对她的生疏语气徒觉无奈,“那么,快写吧。”
念卿歉意地一笑,低头继续赶稿。
程以哲却再也无心做事,只是凝眸看她,不舍得放过她的每个小动作——分明是最平常的一颦一笑,在她做来总有说不出的韵致,这傻丫头却从不明白自己的美。看着她专注的侧颜,他心中满满都是暖意,忍不住轻声叫她,“念卿。”
念卿忙着写完最后几行,只低低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说了多少次,以后不要再叫程先生好不好?”程以哲笑着抱怨,透着些孩子气的无奈,“我也有名字的。”念卿笔下一顿,心中微微触动,却假装专注于稿子,没有应声。
“念卿?”程以哲伸手过来按住了稿纸,不容她回避。
灯光下,他的手修长削瘦,微凸骨节显出手的主人特有的固执。
恰在此时,楼下门房叫道,“沈念卿,有人找——”话音未落,就听冬冬的脚步声跑上楼来,似乎每一步都在跳跃,踏得陈旧的木楼板微微颤抖。
“哎呀,念乔都找来这里了,准是迟了。”念卿跳起来,不着痕迹地避开程以哲,上前将虚掩的房门拉开。还未见人,就听一个脆脆的嗓子在楼梯上就嚷,“姐,你怎么还不收工,我等你半天,上课就快迟到了呀!”
念乔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来,11月的天气只穿一件月白旗袍,外罩藕色绒线衫,两条乌亮发辫松松垂在肩头,粉色双颊透着水润,鼻尖因奔跑而渗出汗珠。
“这就好,再等我两分钟!”念卿顾不上多说,匆匆转身却被念乔一把抓住,“哎呀,别再耽搁了,快走快走!”
却听里边传来一个温厚男声,“别管稿子,赶紧走,我来扫尾就是。”
念乔一怔,这才瞧见程以哲,顿时脸上一红,“程大哥也在。”
程以哲点头一笑,不由分说收起稿子,关了台灯,取下念卿挂在墙上的围巾,“快走吧,稿子我自有办法!”挂钟指针已越过八点,果然耽搁不得了,念卿歉然低头,“又要麻烦程先生了。”程以哲将围巾一抖,替念卿搭在颈上,念卿下意识缩肩。他收回手深深看了她一眼,快步出门。念乔立在门边,望着眼前两人,一时有些怔忡。
明珠蒙尘(3)
“老夏,拜托帮个忙,还差几行而已,我赶不及了。” 程以哲推门而入,将稿子丢到副主笔桌上,不待老夏从一堆稿子中回过神来,掉头朝总编室叫道,“老叶,稿子好了,一会儿让老夏审完给你!”
“喂喂……”夏杭生嚷起来,“这也太过分了吧!”程以哲不理他,径自收拾了随身物件,出门时抛下一句,“念卿的稿子别出错啊。”
“重色轻友!”夏杭生冲他颀长背影笑骂,“人人都追女,就你程大少爷了不得!”
念卿关上办公室门,恰好听到夏杭生的大嗓门,念乔亦转头看她。
“走吧。”念卿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挽了念乔匆匆步下楼梯,却听程以哲快步追下楼来,直嚷道,“等我送你们!”路边已有黄包车夫迎上来,念卿仿佛未听见,拽了念乔便要上去。程以哲赶上来拦住二人,“坐我的车子,黄包车太慢!”
不待念卿回答,念乔已经感激点头,“多谢程大哥!”
程以哲去开车,念乔拍了拍胸口,脆声喜道,“多亏有程大哥在,今天要是迟到就麻烦了,老师要考试上堂课的曲子,轮到我第一个,若在迟到,定然过不了关……”
念卿蓦然打断她,语声冷淡,“今天加班误了时间,往后我会尽量守时。但是,我不希望无故欠下人情,旁人对你好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明白吗?”
念乔怔住,“可是程大哥……”
“程先生就是程先生!”念卿声气强硬起来,古板的黑框眼镜下透出严厉之色。念乔低头不敢答话,心中百般委屈,正欲分辩时,一辆黑色小奥斯汀已经徐徐驶到跟前。程以哲探出头来,“快上来,别耽误。”
两姐妹一路上互不说话,念卿报了地址就再未开口,一向活泼的念乔也闷声不响。程以哲有些纳闷,想了想便找个话头问道,“是先到名山路十号,再送念乔去桥西路吗?”
“不,先送念乔,我可以迟一点。”念卿忙回答。
程以哲趁势问,“念乔今天的课很要紧吧?”
念乔偷眼看了看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