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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君1331-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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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个看法只能做,不能说,一说出来便仿佛是忍心让丈夫下狱,夫妻的情义何在?因此,这时候只好沉默。
  于是,站在她身后的侍儿小翠,拉一拉王夫人的衣服。王襄眼尖看到了,大声叱斥:“小翠,你又在捣什么鬼?”
  “总管等着夫人给钥匙,开仓库。”
  王夫人一听便能会意,立即接口:“啊,我倒忘了!”她站起身来,“等我先去交代了钥匙再说。”
  原来让昭君跟着他两位兄长,一位表兄去打猎,本有让她远避之意。此时小翠献计,不必跟王襄争执,只派人到八学士山去寻着昭君,叮嘱她到表兄家暂住,岂不就轻易躲过了难关?
  王夫人认为此计大妙,吩咐照办。然后回到丈夫那里,装模作样地争执了好一会,才作出无可奈何而让步的表情,叹了气说:“好了,随你吧!反正女儿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于是王襄派了一名年轻力壮的干仆王兴,郑重交代:“你马上到八学士山去找着大爷、二爷跟小姐,关照他们立刻赶回来!话不必多说,倘或问你是何要紧事,你就说不知道好了。”
  尽管王兴机警干练,毕竟晚了一步,以致于扑了个空。不过搜索查访,小主人的行踪,大致可以推断出来,对主人不能说是没有交代,因而连夜赶回来复命。
  “大爷、二爷、小姐,一定是跟表少爷回巴东了!”王兴这样报告:“我问了好些人,都说是往西面出山的。正是到巴东的大路。”
  “那么,你怎么不赶了去呢?”
  “来不及了。一路查访延误,等问清楚,算一算辰光,已经半天的路程。我怕老爷惦念,所以先赶回来报信。如果一定要大爷他们回来,我再赶到巴东就是。”
  “也好!你马上再到巴东去一趟。”
  刚遣去了王兴,县里就着人来请,自然是询问昭君的下落。王襄只好据实答复,然而有许多疑窦是无法解释的。
  “王公,我倒请问,令郎、令媛要到巴东亲戚家去作客,莫非你就一无所知?”陈和又加了一句:“听说府上的家教是很好的啊!”
  若有家教,子女何能不禀命而行?这明明是指他虚言搪塞。王襄有口难辩,只好这样答说:“已经派人到巴东去追了,一定找得回来的。”
  “那要几天功夫?”
  “一来一往总得五天功夫。”
  陈和不敢作主,转脸问道:“钦使以为如何?”
  孙镇沉吟了一回,毅然决然地答说:“好!就是五天。不过五天以后,一定要人。”
  “是。”
  “如果没有人呢?”
  “那,”王襄慨然答说:“任凭治罪。”
  “这个罪,”孙镇提醒他说:“可不轻噢!”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我是问心无愧。如果不容我慢慢寻访,将事情弄清楚,就加我以抗旨之罪,也只好认命了。”
  话说到软中带硬,令人听了不受用。所以孙镇在他辞去以后,向陈和很发了一顿牢骚,少不得也有些责备陈和,不该不知道这事的轻重,居然接受王襄的“请托”。又说事情果真起了变化,唯有“公事公办”,决不徇情。
  这一行,连陈和也有些看急了!因为所谓“请托”,就是受贿,此事可大可小,只看孙镇的意向。如今孙镇颇为愠怒,自己为明心迹,也只有拿“公事公办,决不徇情”八个字作自保之计。
  于是,那交还王襄而辞谢不受的四镒黄金,再次退还给王家。见此光景,王襄知道事成僵局,连夜又派了人赶到巴东,催昭君务必克日赶回秭归。
  到得第四天,王兴从巴东回来了,带来一个非常意外的消息,昭君与她的两个哥哥,根本未到巴东。
  这会到哪里去了呢?不由人不怀疑,是在深山中遇了险?
  王太太急得两泪汪汪,坐立不安。王襄自然也怀有深忧,只是为了安慰妻子,不便形诸颜色,只召集亲族中的壮丁,悬下赏格。请他们分道入八学士山去搜索。
  乱糟糟地初步处置刚毕,县里则又着人来请了。王襄自然据实陈告,而孙镇却不肯信他的话,只是连连冷笑。
  “实不相瞒,”王襄愁眉苦脸地说:“内人本来不舍得小女被选入宫,如今心思也改变了。生离到底强于死别,小女若能平安归来,情愿入选。倘或遇险,从此永别,愚夫妇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那时钦使要治我的罪,在我根本就无所谓了。”
  说得如此沉痛,孙镇不能不信。但由他的说话中,越发可以想见昭君是何等晶莹圆润的一颗稀世明珠!因而对她的生死下落,亦就更为关心,与陈和商量,不妨也派人帮着搜寻。
  陈和当然照办。派出十来名差役裹粮入山,细细查访。
  这样三天过夫,不大的一座八学士山,几乎搜遍了,毫无踪影。如说遇险,不论是坠入深谷绝涧,或是为猛虎毒蛇所噬伤命,总有迹象可寻,而竟杳然。何况王家兄弟还带着下人,一行人众,就是遇了险,不致于全数遭难,总也有个把人可以逃出命来,回家报信,而亦竟无一有,岂不是一桩大大的蹊跷。
  孙镇居心此刻苛刻,认定这是王襄有意安排的一个骗局,颇有受人戏侮之感,因而越发恼怒,决定要“公事公办”了。
  于是下令将王襄拘提到案,亲自审问。“你可知罪?”他说,“这个骗局,疑窦重重,你何以自解?”
  “我不必作何解释,请钦使治罪好了。”
  在王襄自觉不必辩,辩亦无益,爱女如果遇险,则一切都可置之度外,所以这样回答。
  而孙镇却误会了,以为是他词穷服罪,正好证明自己的看法不错,这就不必再推究案情,只须考虑如何治罪。
  转到这个念头,立刻发觉自己遭遇了难题:第一、没有司法的权责,不能治王襄的罪;第二、就算能治罪,不知道应当援用哪条律例?所谓“抗旨”、“欺罔”,到底只是口头恫吓的话,写入“狱词”,据以定罪,那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虽不能治王襄的罪,却可以交代陈和逮捕,带回京去。这样想停当了,便即说道:“王襄,你既然无以自解,承认是个骗局— ”“钦使!”王襄抗声说道:“治我的罪可以,我可不能承认是个骗局。”
  孙镇一愣,“你怎么又翻供了?”他说,“既非骗局。那么,人呢?”
  “小女生死不明,教我如何交人?”
  答得振振有词,驳他不倒。可是,孙镇亦非弱者,不跟他辩这一点,只说:“好!就算生死不明,不过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眼前你还不能卸责,我亦不能放你。唯有拿你带进京去,交付廷尉衙门,依律治罪。只要你的女儿能够报到。或者能确实证明,是出了意外,我仍旧可以放你。”
  这样处置,不算过分,王襄问一句:“要怎么才算是出了意外的确实证明?”
  “如果出了意外,总有尸首吧?”孙镇作了个结论:“反正没有活的有死的!王昭君若无下落,你就休想回家了。”
  王襄黯然无语,听凭孙镇交代陈和,将他下狱。王夫人得知信息,急得几乎昏厥。央求族人出面,请求保释,陈和一口拒绝,孙镇则决意加重压力,关照陈和,尽快将王襄解送进京。
  于是,陈和连夜备办文书,派定解差。第二天一早起解之前,照例先要“过堂”,先传两名解差上堂回话。“你们的盘缠跟文书领了没有?”
  “领到了。”
  “这王襄是抗旨的罪名,等于钦命要犯。你们这一路解送,要格外仔细!”
  “是。”
  “好!先退下去。”陈和大声吩咐:“带王襄。”
  王襄已换了罪犯的打扮,身穿赭色布衣,腕上加着手铐,容颜惨淡地上得堂去,双膝一跪,静待问话。
  “王襄!奉钦使之命,将你解进京去,今天就要启程。”
  “是!”王襄有气无力地答应着。
  “你要明白,这不是本县故意与你为难,亦不是钦使对你有何成见,实在是圣命难违,只好将你解送进京,自己去分辩。一路上,解差不会难为你。如果你女儿有了下落,亦可以将你追回来,释放回家。总之。你不要怨本县无情!”
  “我不怨父母官,只怨我女儿不孝。”
  “你明白就好!”陈和大声说道:“来!拿王襄送上槛车。”
  槛车俗称囚车,专为长途解送重犯之用。是一个安着轮子的木笼,笼盖是两块木板,中间各有一个半圆形的缺口。犯人入笼蹲坐着,两块木板盖上,缺口恰好掐住脖子,脑袋露出在上,跟戴了一面枷一样。
  这时王夫人已经得信赶到。眼见丈夫落得这般光景,伤心愧悔,两泪滚滚而下。不过她赋性刚毅,拭拭泪安慰王襄:“老相公,你请宽心:我一定设法救你回来!”她看看左右,人多不便说心里的话,只加了两句:“我有把握,一定能救你回来!暂时吃两天辛苦,都是我不好。”
  “这话也不必去说它了!只是两儿一女,还有外甥,都无下落,这件事真叫我放心不下!”
  “我又派人到巴东去了。也许王兴上次去的时候,他们还在路上,两下错过了。”王夫人又说,“我们俩一生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老天爷不会这么无眼,活生生夺走我们两儿一女。你放心,一定好好的在那里。”
  “一回来,你要连夜派人来通知我。”
  “当然,当然!”王夫人指着王兴说,“我派他一路跟着你进京。行李、衣服,还有钱,都交给他了。”
  接着,王夫人又重托了两名解差,沿途照应。暗示将有重礼送到他们家。两名解差均会意,满口答应,决不让王襄受苦。
  于是,老夫妻洒泪而别,槛车辘辘地出东城而去。日中时分,在一处邮亭暂歇,解差将槛车打开,让王襄下车活动。
  随行的王兴很能干,先买了酒肉请解差享用,然后服侍王襄吃饭,陪着闲话。
  这处邮亭,地当要冲,车马络绎,异常热闹,但各人管各人互不惊扰。哪知突然间店客纷纷起立,有的赶出门去,有的探头注目,王襄不免诧异,关照王兴也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王兴奔出去一看,惊喜莫名。愣得一愣,方始醒悟,应该赶紧去告诉主人。
  “老爷,老爷!”他一路奔、一路喊:“天大的喜事!”
  “是何喜事?”王襄投着而起,也向门外走去,要自己去看个明白。
  也就是话刚出口的时候,门外马停,随即出现一条飘逸的影子,一路散播着神奇的魔力,将所有的视线都吸引住了。
  “昭君!”王襄大喊。
  “爹!”昭君扑了过来,伏在父亲的肩上,用她那一头黑亮如漆,柔滑如丝的长发,不断地摩着,眼中含泪而唇边绽开了满足的笑容。
  一时肃静无声,大家屏声息气看着他们父女,几乎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终于,还是昭君那银铃般的声音,打破了异样的静寂。
  “爹!你吃苦了没有?”
  “没有!没有!”王襄有千万句话要问,却不知先提那一句?定一定神才发现他跟女儿如此受人瞩目,心中浮起一片骄傲又不安的感觉,便高拱双手,大声说道:“搅扰各位,抱歉之至!请各自便,请各自便!”
  这一说,邮亭中的过客,大都不好意思盯着看了,进餐的进餐,交谈的交谈,原来干什么的,还是干什么。不过,不论在干什么,视线总是不时飘过来,有意无意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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