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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这里的负责人?”县委书记问。
杜元潮走上前去:“是……是我,杜……杜元潮。”
县委书记对杜元潮的结巴倒也没有十分在意,以为他是一路跑过来的,有点气喘不匀。
他“噢”了一声,很淡地握了一下杜元潮的手,继续往前走,一路走一路询问:“今年麦子亩产多少?”“农民的粮食够不够吃?”“这块地施的是有机肥还是化肥?”……
杜元潮捅了一下邱子东,于是,邱子东就很自然地走上前去,将他替换下来。他走在县委书记的身边,对县委书记的问话,有条不紊地一一作了回答———不仅是一一作了回答,还很机智地丰富了县委书记的话题,这使县委书记十分的高兴。他没有掉头看他身旁回答他问话的人,还一直以为是杜元潮。当他终于掉头来看时,稍微疑惑了一下,但仅仅是疑惑了一下,就不再疑惑了,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他已经记不清最先与他握手的那个人的面孔了。此后,就是邱子东跟随着县委书记,直到他带领队伍离去。
镇委会。
县委书记感叹道:“这房子好气派哟。”
有人走上来说:“过去是一个大地主的住宅。”
又有人插言道:“那人叫程瑶田。”
“噢。”县委书记似乎听说过,点了点头,在邱子东的带领下走进了镇委会的会议室。
朱荻洼跛着脚,殷勤地、动作十分麻利地在给客人们倒茶。
杜元潮夹杂在人群里。知道他肯定也是油麻地的干部,便有人随便问他一些有关油麻地的情况。于是,这几个人便知道了杜元潮是个结巴。杜元潮走开之后,这几个人就说:“是个结巴。”于是,就有了一个关于“结巴”的话题。其中一位,讲了一个关于结巴的笑话,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正在喝茶的县委书记问:“你们笑什么?”
有人说:“邓书记讲了一个笑话。”
县委书记说:“什么笑话?说来我也听听。”
那个邓书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杜元潮,说:“不讲了不讲了。”
县委书记走了很长的路,累了,正想听一个笑话,说:“讲讲嘛!”
底下的人也都说:“讲讲嘛!”
邓书记不知道杜元潮就是油麻地镇的书记,以为他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干部,也就不避讳了:“说是有个结巴,说话结巴,但唱歌不结巴,溜得很。万一说不出话来了,就唱。一回,他在村前河边上玩耍,见刘家的孩子三毛掉进河里了,便立即跑向刘家,一头撞开刘家的门,见了三毛的父亲,掉头指着门外,说:你……你……你……三毛的父亲说,别着急,慢慢说。你……你……你家……家……三毛的父亲端来一碗水,说,别着急,你先喝碗水,慢慢地给我道来。结巴喝完了水,还是结巴,他便蹲在了门槛上。蹲了一会儿,他又突然站了起来。你……你……你家三……三毛……”邓书记夸张地模仿着那个结巴,眼珠儿爆了出来,脖子上的血管鼓胀得厉害,屋里除了他的声音,就再也没有一丝声响。“三毛的父亲问,我……我家三……三毛怎么啦?”众人还未听到结果,先就笑起来。“你……你……你家三……三毛……三毛的父亲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说,别说了,唱!那结巴听罢,也忽然地想起了什么,也眼睛一亮。然后,清了清喉咙就唱了起来。”邓书记在说这句话时,自己也清了清喉咙。接着邓书记用一种当地谁都会唱的小调唱起来,一边唱,一边还用巴掌打节拍。县委书记一边听,也一边用手敲着桌子。众人见了,或是用巴掌,或是用脚,或是拍打随手能碰到的东西,一时间,满屋子一片欢乐的节拍声。邓书记受了这节拍声的鼓励,声音越发抒情也越发嘹亮:“你家呀———,三毛呀———,掉呀掉到河里啦……”众人哗然。
杜元潮在一旁面红耳赤。
邱子东也禁不住笑了。
邱子东是不应该笑的。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接下来,县委书记拍了拍邱子东的肩,对众人说:“下面,我们请油麻地的负责人向我们介绍油麻地的情况。”
忙前忙后的朱荻洼听到了,觉得有点疑惑,便看了一眼杜元潮。那时,杜元潮正坐在角落上的一张矮凳上低头抽烟。
邱子东一口气说了三十分钟,将油麻地里里外外地说了一个底朝天,其间没有打一个嗑巴,其口才令众人叹服。
这年秋末的一天,杜元潮来到县城,找到了季国良。他对季国良说,他生病了,是重病,需要到苏州城去医治,提出病休半年。他说你放心,油麻地的工作是不会耽误的,有子东,子东能力比我强。他希望季国良一定得答应帮这个忙,样子很急切,好像真是得了重病。
季国良想了想,说:“这好办。”
第三部分骚雨/痴雨(4)
杜元潮于一天早晨,人们还未起床时,离开了油麻地。
杜元潮走后,邱子东更觉得自己像一把手了。
男人春风得意时,就会想到女人;而一个男人越是春风得意,就越是从头到脚散发着让女人着迷的魅力。一度,邱子东几乎天天与小学校的女教师戴萍做爱。他有的是力气与激情,而戴萍有的是欲望与活力。偌大一个油麻地,无一处不是他们做爱的好地方,他们喜欢在不同的地方做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换了一个地方,就会别有一番情调与味道。
邱子东永远精力旺盛,像匹油光水滑的种马。他在那五只大喇叭中发出的声音,其喉咙仿佛因戴萍新鲜的唾液的浸润而更加的宏亮与富有感召力。他不停地往外跑,为油麻地弄来额外的化肥、资金与荣誉。他又不停地在田野上跑,一边熊那些队长与社员,又一边不停地与那些有姿色的女人调情。在杜元潮离去的这段日子,油麻地的任何一项工作,都是出色的、领先的。这一切,转而使他更加迷恋戴萍那柔软而又富有弹性的身体。
他一天比一天地清瘦,但一天比一天精神。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在杜元潮厮守油麻地的日子里未曾有过的。
在众多的做爱场所中,他与戴萍最喜欢选择的是油麻地小学的教室。
天黑之后,邱子东就会敲响戴萍宿舍的后窗,戴萍就会出来,在约定的地方与他会合。
然后,戴萍就领着他,用钥匙打开教室的门锁,水一般地闪进教室里。他将戴萍抱起来,放到一张课桌上。那小学生的课桌的不高不矮,仿佛是为他们的做爱特地定做的。巅峰处,邱子东总是说:“要是在白天就好了,白天可以让孩子们看见。我要他们看着,我是怎么样搞他们老师的!”戴萍就会企图拗起身来用手捂住他的嘴。他就越发猛烈地冲击她,本来就摇晃的课桌,咯吱咯吱地响。这响声既鼓舞着邱子东,也鼓舞着戴萍。她的脑袋在课桌上摇摆着,口中含糊不清地叫唤着。邱子东轻声追问着:“说,你说,要不要让很多孩子看见?说呀,说呀……”“要,要哩,要哩……”她将手一下放进嘴中死死咬住。
一泄如注……
邱子东走进夜风中,闻着油麻地空中的草木香气,心中只有一番惬意。
这天,有消息说,杜元潮就要从苏州城回来了。
天又下雨了,是一种当地人称为“骚雨”的雨。这雨下得并不猛烈,有点儿滑乎乎的,仿佛带着天空的某种成分。这种成分的效力是奇妙的,它使天地万物的欲望隆隆而生。湿漉漉的草丛中,狗在交尾,母狗神情痴迷到呆傻,公狗则是微闭着眼睛好像在思考重大问题。
还有好几条不同品种不同颜色的狗分散在草丛的各处,在静静地等待下一轮的机会。池塘里,无数的雄性青蛙爬到了无数的雌蛙身上。那雄蛙的个头只有雌蛙的四分之一大小,让人觉得它们的行为是不伦的。雄蛙的样子显得有点滑稽,而雌蛙的神情显得有点迷惑。水塘处处,但无一处水塘是平静的,雄性的鱼在玩命地追撵雌性的鱼,闹出许多水花来。人在塘边走,常常因为轰隆一响而大吃一惊。青鱼、草鱼、鲤鱼、白鲢、刀子鱼、团尖鲂、鲶鱼、刺鳅、刀鳅、鳗鱼、黄鳝,所有的鱼都不安宁。水面上尽泛着色情的白沫。这些白沫被雨穿透时,留下一个个的小孔。东一家西一家的猪圈里,母猪在让人心头颤颤地呐喊。那种呐喊类似于尖刀送入它胸腔的呐喊。不知谁家的母猪用嘴拱翻了台子而窜进了菜园,主人抓着一根棍子在雨地一边追一边咒骂:“操你个骚猪!”转而骂雨,“骚雨!”田野上,公牛母牛公羊母羊叠成了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山,这山在微微颤抖着。
没有一个人下地干活。大人们将孩子轰进了雨巷,找个借口上床去了。那雨下得让人心头痒痒的。这是下种的日子。
一群乌鸦在林子里闹翻了天。它们穿行于雨幕中,鼓噪着。那雄鸦已瘦得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可还是不依不饶地追着雌鸦。雌鸦的声音显得有点凄惨。
一种无名小鸟的交配非常有趣:那雌鸟蹲在枝头,雄鸟飞上它的背,然后歪下尾巴,一阵扇动双翅之后,飞到另一根枝上,略梳羽毛,仰头快活地鸣叫两声,又再次飞到雌鸟的背上,那雌鸟微微抖动身子,并不住地点头,雄鸟就这样起起落落,没完没了。
那草木似乎都在这样的雨里变得欲望炽热。它们挤挤擦擦地,并显得蓬勃旺盛,有蔓延覆盖大地之势。
在这样的日子里,邱子东在心急火燎地渴望着戴萍的身体。
天终于黑下来了,雨依然滴滴答答。
戴萍要进教室,但却被邱子东一把拖到了毫无遮挡的操场中心。
“会被人看见的。”戴萍环顾四周,担忧地说。
邱子东不说话,只顾撕扯她的衣服。他将她的衣服扯下来,就那样随意地扔到水汪汪的地上。
油滑的雨水在他们的身体上流动着,像手指由上而下地抚弄着。
与往常不同的是,邱子东始终闷声不响。
整个过程中,邱子东几次想到了杜元潮的归来。他甚至觉得,此时此刻,杜元潮正走在通往油麻地的路上。几次想到,几次差点在戴萍的体内颓败下来。
雨渐渐大了起来,身体的交汇处,因雨水的储蓄而发出咕唧咕唧声。
眩晕之中,他感觉到小学校的操场在雨中晃动。
一束雪亮的手电光,突然掠过油麻地村前小树林的梢头,犹如一道闪电劈向人间。接下来,这束崭新的手电光,像探照灯一般,从油麻地的上空,由东到西地滑动着。手电光下,只见淫雨霏霏。然后,这手电光又降下来,呈水平状,由西到东地滑动着———油麻地镇就在这无法阻挡的光束中一部分一部分地凸显出来。这灯光好像在辨认什么,又好像在传达什么。
远远地在通往镇子的路上,传来了朱荻洼朱瘸子的惊讶之声:“这……这不是杜书记吗?”
“是我。”
“你回来啦?”
“回来啦。你又去赌钱啦?”
“我……我没有。”
“这天气,你还赌钱?”
邱子东隐隐约约地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