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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要先攀上一个贵族子弟,再慢慢想办法入宫,现在看来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老天都在庇佑她。
小叶子没有解开包裹,而是缓缓关上了柜子,再把那根发丝卡在原处。做完一切,她端起桌上热气尚未散尽的粥喝下,冰冷的身子才稍稍恢复一些热度。
每晚她都在做同一个噩梦——漫天的血,耳边绵延不绝的惨叫声,墙上挥刀的倒影。
三年前的一个夜晚,她的族人全数被杀,只留下了她一个。
她生于罗什族,传说罗什族是上仙遗落在人间的仆人,为上仙保管神物。事实上,她的家族世世代代在保存一张地图,记载着通往昆仑的路线。没有人知道昆仑上有什么,因为无数人上那仙山,从此有去无回,让世人生畏,再无人去冒犯神灵。
世人口口相传昆仑上异兽行走于山间,仙鸟盘旋天际,处处长满奇花瑶草。最惹垂涎的是昆仑仙人的一本书——归一云,上面记载了最精妙的行兵布阵奇门遁甲的法则,千百年来皆流传着一句俗话:得归一者得天下。
却不知克落木西域小国如何得知她的家族秘密,派数百名高手连夜潜入村落,族人在严刑拷打后依旧不肯张口,便是杀!杀!杀!她被娘亲藏在锅灶里掩上柴火草灰,只听见一句“千万别出来。”便是与娘亲最后临别之言。直到热浪席卷而来,她哆哆嗦嗦连滚带爬地出了灶台,才发现处处都是艳红的火光,火龙吞吐,似乎要吞噬一切。
她呆呆地站在几个时辰前还充满家人欢声笑语的屋子前,不知看了多久,才跪倒在地向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地方狠狠磕了几个响头,发誓此生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复仇,定让那天罚的克落木国生灵涂炭,以倾国之血来祭奠死去的族人!
她带着娘亲最后塞给她的一串“银手链”踏上了去帝都的路,因没有银钱,处处被人欺辱,风餐露宿,险些饿死在半途中。是阿妈去郊外挖笋的时候发现了在山脚奄奄一息的她,把她带回了家。没想到…不过一年多又是天人相隔了。
上天待她如此不公,她便逆命而行,讨回公道!
小叶子红着眼咬牙,手指用力地握瓷碗,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过了一个时辰,沈子墨才从外面回来,她乖巧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注意到了她红肿的眼睛,想必是醒来又哭了一场,他问道:“粥喝了吗?你几日没有吃东西了吧,不能忽然多吃,我让厨房给你熬了甜粥,待明日再带你去吃些好的,”
小叶子埋着脑袋,拽着衣角,“大哥哥,我阿妈…”
沈子墨摸摸她脑袋,“我把你阿妈葬在了紫琴山。”他顿了顿继续说:“人是有轮回的,你阿妈将来一定会投一个好人家。”
小叶子沉默了许久说:“我想去拜祭她,和我阿妈道别。”
☆、3身份
紫琴山上满是桃花,月光流淌于山间,泉水激起细碎的银光,粉色的花瓣重重叠叠,迷了人的眼,微风吹来,桃花簌簌而落,在空中打了个旋方翩翩舞下,淡淡的桃花香熏了人心。
小叶子却无暇欣赏这美景,她小心翼翼把墓碑上的桃花拂去,指尖颤抖一路向下,倏地瞳孔放大:“咦!墓碑上没有字!”
沈子墨扶着额头有些尴尬,“时间匆忙,你又晕了过去,没法问你阿妈的名字。”
小叶子黯然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阿妈叫什么,我是她收养的孤儿,从我被她收养时一直喊她阿妈…算了,墓碑上没字就没字吧,反正我阿妈也投胎去了,对不对?”
沈子墨听到她的最后一句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说什么就信了,这样也好,免得因天人相隔而过于伤心。
他点点头,“嗯。”
小叶子对他眨眨眼睛,转过头将一杯黄酒撒在墓前,心里默念:“阿妈,若你在天有灵尚未去投胎,还能听见我说话。可不可以原谅我,原谅我的无情,原谅我在最后的时候没有把那张宝图拿出换你一条命,那是我的族人世世代代保管守护的使命。阿妈,若能投胎你一定要投个好人家,等我死后下十八重地狱来还你!”
她将手中一沓黄纸抛向空中,风吹来将一张张薄纸吹散,不知飘向何处。
“小叶子,你还有地方去吗?若没有,就和我走吧。”
小叶子抬起头,看见了沈子墨的侧脸,一眉一眼都像一块暖玉没有经过雕琢,浑然天成,他的眼睛好似一片月光下的湖水,如此的温柔。要和他走么?
小叶子抿抿嘴,还是说“好的呀。”
沈子墨温热的大手牵起她的小手,说:“走吧,我们回家。”
一直到很久以后,她再回到这个地方时,依然坐在这桃花树下,抱着无字的墓碑,回想当初如果自己知道后事如此惨烈,活着比死还艰难,还会不会和他回那个“家”?
只是没有如果,此时依然月明风清,细雨微凉,一树桃花染红了心,醉了豆蔻年华。
回到仙鹤楼时,沈子墨走到柜台前扣了两下台子,掌柜的抬起头看到他一副贵公子打扮,眉开眼笑道“公子有何吩咐呀?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沈子墨拱拱手,“原是住那小房,现想换成院子,可否方便?”
掌柜的连连道“方便!方便!不过换成院子得交20两的定金,您看?”
沈子墨拿出一锭金子,说:“劳烦掌柜的再买个丫鬟回来。”
掌柜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接过金子连连应着,大声吩咐三个店小二去帮忙搬行李。
院落不大,却胜在精巧,有三间客房和一个**的小厨房。院里贯穿一条小型游廊,游廊的栏杆上绘着时下流行的飞天图样,既通向每间房,也把它们隔开来,保证了**性。院落中央是由奇石堆成的假山,别具一格。
小叶子看到忙忙碌碌打扫院子的店小二,疑惑道:“我们为什么要搬院子呢?原来的房间不好么?”
沈子墨答道:“我的侍从完成任务后就要回来,你也要添一个侍候的人。”
“我不要人侍候,我自己可以做事的。”
沈子墨思索片刻,对着正在打扫的店小二说:“打扫地差不多了,你们先下去吧。”
店小二离开院子后,沈子墨把房门和窗户关好,伸手招小叶子过来,她疑惑地搬了个小椅子挪到沈子墨旁坐下来,沈子墨弯腰拨着桌上那摇曳的烛火,眼中的火焰忽明忽灭。
“有些事你现在也该知道了。”
“我是当朝三皇子沈子墨。”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母妃本是天竺公主,作为和亲礼物献给父皇,她进宫后很快就失了宠,最后被人诬陷毒害皇后,得了一条白绫就西去了,而我也被发配到偏远的领地——渠城。今年年初父皇病危,皇长姐急招我回京,我暂住客栈等她派人前来接我。你如果要和我进宫,只能以我故人之女的身份,所以必须从现在开始培养一个心腹,在宫里也少受些危险。你,愿意和我进宫吗?”
小叶子怔住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和自己说了实话,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小叶子抬起头,猛然看见沈子墨清俊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如一片被风吹过的早稻田,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拍着胸脯急急地说道:“当然愿意!小叶子还要保护你呢!”
沈子墨依旧是温煦波澜不惊的模样,嘴角的弧度却在不经意间勾起,“记住你从今往后你就叫叶然,你是渠城威显大将军李浩的私生女,一直随母姓,他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你要称我沈哥哥记住了么?”
小叶子点头,“记住了。”
“你最好逼自己认为这是真的,进了宫后不要对任何人说实话,一句说错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嗯!我明白了。”
沈子墨拍拍她的脑袋,看着窗外树影婆娑,一轮孤月挂枝头,几声乌鸦哀鸣听得让人揪心,他低语道“你一定要平平安安长大,不然我就对不起你阿妈了。”
小叶子没有说话,她行了个礼,低着头走回自己房间。锁上门后,呆呆地望着木门,禁不住发出一声啜泣,她不明白是因为马上要进宫离自己的心愿更近一步了还是沈子墨最后的那句又引起了她心底里埋藏的愧疚,尽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她抓起妆台上的镜子,细细瞧着,好像不认识自己,身上全是这些天被人追时摔的被那个捕快打得留下的一道道大大小小伤疤,脸上因营养不良凹进去的脸颊划过一道道泪痕。
她擦干眼泪,摸着镜子说:“你是叶然,莫再哭了,要保护自己平平安安地长大,不能辜负死去的全族人临终前的期望。”
她褪下手中的银链,紧紧攥在手上,闭上了双眼,仿佛还能听到数百的冤魂在咆哮,在这漆黑的夜里格外凄厉。
☆、4桃枝
第二日醒来已是晌午,叶然走出房间就看到院里站着一抹艳红,她走近才发现掌柜也在院子里,急急地不知在和沈子墨说些什么,连连哈腰。
她出声打招呼“沈哥哥好,掌柜的好,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掌柜的忙过来说:“沈公子让我买个丫鬟过来伺候,我以为是侍奉他的,就给弄淆了。人也退不了,叶小姐您看?”
叶然打量着送来的丫鬟,她身材高挑,着一件抹胸桃红纱织裙,头发松松挽起,露出白皙颀长的脖子,她的五官分开看来并没有什么特色,组在一起却独具风情,眼睛不经意间流露出妩媚。
等等!
叶然盯住她的额头,眼睛眯起来。这个丫鬟用樱花瓣在额上贴出火焰形状看似普通,实则是辟天教的圣女标志。
辟天教是三年前新崛起的门派,行事诡谲,亦正亦邪。教门中的圣女修行至阴武功,额上会随武功的提高渐渐显出蓝色火焰,因此总会贴上花黄来掩饰。今天风有些大,樱花被吹起一条缝隙,才让她发现下面有一抹蓝。
辟天教圣女向来呆在教主身边,协助教主练功,她怎么会跑来做丫鬟?
千百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叶然歪着头对沈子墨说:“这个姐姐真好看,你就让她留下吧。”
掌柜的低着头假装恭敬,心里却是偷笑,看来这个女客官未经人事,什么都还不知道呐。也难怪,还是个小孩子,装的倒老陈。
沈子墨思量着时日不多了,再等不及找人伢子再买一个,便对着那丫鬟问道:“你可愿意在小姐跟前伺候?”
那丫鬟屈膝行了一个礼,答道:“能伺候小姐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奴婢定竭力侍奉。”声音低柔,略带沙哑,说的话虽是卑微,语气却不卑不亢,□好了,是个用得上的。
沈子墨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答公子的话,奴婢名拥翠。”
沈子墨笑道:“名字虽好听,却略显轻浮,我给你改一个吧。你今天穿着红色的裙子,便叫你桃枝吧。”
桃枝莞尔一笑,“谢公子赐名。”
掌柜的见事情解决了,装模作样地擦擦汗,对沈子墨说,“客官若无事,我就退下了?”
沈子墨颔首,“没事了,掌柜的走好。”
目送掌柜的离去后,他对着桃枝说:“以后你就伺候叶然就好,每日晚上需在叶然床榻上守夜,你的日常衣物床铺下午会送来。
“奴婢明白。”
叶然拉着桃枝的手说:“桃枝姐姐,我带你去看我的房间。”
桃枝抽出手,又屈膝行了一礼,“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