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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意深重。可是,可汗之位实在是太诱人的果实,就连原本有些离心的贵族,面对拥立功臣的诱惑,以及乙李啜拔和阿布思的鼓动,最终都同意了这一建议。
然而,在陈宝儿的建议下,他们并没有立时拥立判阙特勒之子称汗,而是先演出了一场决裂的好戏,等侦知拔悉密为首的三部果然出兵往牙帐而去时,阿布思和乙李啜拔立刻点齐本部兵马,与判阙特勒之子一道,打出杀骨咄禄以报父仇的名义,倾全部兵力西攻牙帐。
这一场混战可谓是打得天昏地暗,到最后骨咄叶护因为是两边猛攻的中心,自是损伤惨重,自己也兵败被杀。可是,大战之后的两边兵马,却也一时没法收手。回纥之主骨力裴罗还有些先见之明,没有投入所有的兵力,但对于拔悉密监国吐屯阿史那施来说,就是意料之外的麻烦了。
同罗仆固袖手旁观,以至于判阙特勒殒命,因而左厢和同罗仆固决裂的传闻早已被探马侦知,可现如今那三方分明又纠结在了一起,还打着为判阙特勒复仇的旗号,麾下兵马竟然不输给他们。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混战之后,骨咄叶护自是难抗双方攻势,兵败被杀,可接下来这场仗该怎么打?
眼见难以一战而定,骨力裴罗便带着三五随从亲自来见阿史那施。可他才刚说出先退兵这个建议,阿史那施顿时暴怒。
“判阙特勒一介叛臣,额同罗也好,仆固也好,全都是我阿史那氏的奴仆,若是为了怕他们而退兵,传扬出去不就成了笑话?骨力裴罗,你如果怕打败仗,那就尽管自己退兵,拔悉密部死战不退!”
说出这么一番话后,阿史那施便凶狠地扫视了一眼下头的一众贵族,见他们全都不说话,这才露出了傲然之色。按照突厥的传统,阿史那氏世袭汗位,一切最尊贵的爵位都由阿史那氏把持,其他姓氏不能染指,就连一贯和阿史那氏联姻的后族阿史德氏也一样。而除却在突厥牙帐及左右厢的那些要职之外,可汗还广派阿史那氏子弟到各部之中担任监国吐屯,从而加强对各异性部落的控制,权力甚至凌驾于族长之上。身为毗伽可汗侄儿的阿史那施便是如此。
骨力裴罗被人如此抢白侮辱,心中虽是恼怒,但他城府深沉,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说道:“谁没有打过败仗?我若是怕打败仗,也不会敢于和吐屯一同起兵!可是,如今我等三部不占优势,退兵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也是葛逻禄俟斤聂赫留的意思。”
阿史那施顿时面色铁青,他在拔悉密这些年,软硬兼施,自忖已经能把拔悉密牢牢控制在手中,可回纥和葛逻禄他就没办法了。此时此刻,他甚至不由得暗自思量,日后若是自己登上汗位,一定把儿子们作为监国吐屯,安插到回纥和葛逻禄,省得他们和自己玩花样。可问题是现在的窘境迫在眉睫,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唯一能够控制的拔悉密放到前头拼完了。就当他目露凶光,恶狠狠瞪着骨力裴罗的时候,一个亲兵突然策马疾驰而来。
“吐屯,朔方……朔方大军数千,出现在阎洪达井畔!”
阎洪达井到突厥牙帐,距离不足八十里,瞬息可至,尽管只是数千人,可谁都不知道,后头还有没有更多的朔方兵马。不但阿史那施面色大变,就连骨力裴罗亦是心中咯噔一下。想当初他和葛逻禄拔悉密三部派出使臣朝贺千秋,向大唐天子提出了愿为大唐覆灭突厥,吐迷突回来信誓旦旦地说李隆基不但亲自接见,而且言辞间显然非常高兴,赏赐也颇为丰富,可朔方节度使杜士仪转瞬间放乙李啜拔北归,这样的措置让他嗅到了危机。
果然,仆固部的整合给整个漠北的局势带来了一系列的变数,乙李啜拔和同罗部的阿布思勾结在一起,使得判阙特勒的势力颇为壮大,之前他才向判阙特勒用了反间计,意图唆使他对同罗仆固下手,可转瞬间判阙特勒就死在了自立为可汗的骨咄叶护的手上。如果说,这其中没有同罗和仆固的黑手,他怎么都不相信!而这一次,就在两边相争的节骨眼上,朔方大军突然现身,这样的适逢其会绝不是巧合!
“该死,该死!”阿史那施接连咒骂了两句之后,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骨力裴罗,这时候退兵可还来得及?”
早让你退兵你却冷嘲热讽,现在却慌了要退兵,简直是脓包,还想什么汗位!
骨力裴罗对阿史那施的色厉内荏不屑一顾,但面上却甚为恭敬地说道:“登利之前不敬天可汗被杀,那是他的事,我等却曾经派使臣朝觐天子,朔方节度使杜士仪如果随随便便就出兵攻伐我等,回头大唐朝中肯定会有人非议于他。既然如此,不妨立刻派出信使问明朔方兵马来意。否则若我等三部在这当口立刻退兵,同罗仆固掩杀而来,我们三部都会损失惨重!”
☆、951。第951章 大军调停
朔方陈兵数千于阎洪达井?
当阿史那施派出的信使阿史那仲律心急火燎带着随从赶到地头,远望远处那旌旗招展的兵马时,他忍不住暗自大骂起头那些探马。这得眼睛多瞎,才能认为那仅仅是数千兵马?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旌旗,那无数雄壮的战马,还有那一色黑色战袍的将卒,所有这些加在一起,说是朔方六万多兵马全数云集在此,他也相信。尽管他曾经前往朔方,见到过杜士仪,也曾经随着去过长安,但在现在这种时候,他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
拔悉密、葛逻禄和回纥三部联军才刚刚攻杀了自立为可汗的骨咄叶护,又和同罗仆固以及判阙特勒余部打了一场,如今疲敝非常,哪里再经得起和朔方大战一场?
可事到临头不能退缩,阿史那仲律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迎着头皮带着十余亲兵朝着那大队军马疾驰了上去。可眼看那黑压压的大军越来越近时,他只听一声破空厉响,紧跟着,一支箭就钉入了自己左边身侧的泥土之中。慌乱之下,他猛地勒马,整个人也随着嘶鸣骚动的坐骑而险些翻下马背。好容易控制住了坐骑,见身边随从也全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箭而停下,恼羞成怒的他方才大叫道:“这是我突厥之地,你们怎么敢……”
阿史那仲律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又是一声箭响,又一支箭凌空射来,几乎是擦着他面颊深深地没入了他右边身侧的地上。面对这样的威慑,即便他面色铁青,可也不敢再随意大叫大嚷了。充满屈辱感的他策马站在那里,就只见那边厢一骑突出而来,到他面前十数步远时,方才勒马而立,趾高气昂地叫道:“朔方杜大帅率兵至此,还不报名?”
竟然是杜士仪亲自来了!
阿史那仲律原本就隐隐有些预感,此刻只觉得心脏猛然一跳,既有惊恐,也有愤怒。好半晌,他才恶狠狠地用突厥语说道:“我是拔悉密监国吐屯的堂弟阿史那仲律,杜大帅曾经见过我!”
那牙兵拿眼睛在阿史那仲律脸上身上一扫,这才没好气地用娴熟的突厥语答道:“就算杜大帅从前见过你又如何?就凭你刚刚大放厥词的口气,就活该万箭穿心!给我在这等着,若是再越过雷池一步,别怪我朔方神箭营万箭齐发!”
杜士仪在朔方六年,除却营田、互市之外,就是反复地练兵。公冶绝教习剑术,而杜士仪在军中筛选出来的神箭手,则是负责挑选合适的人精习箭术。如今朔方神箭营中,精通箭术的马弓手和步弓手整整两千人,经过特别训练的他们远胜过一般的士卒。阿史那仲律不过从那些前往西受降城互市的人之处听说过如此消息,可刚刚先后两箭全都和自己擦身而过,他确实不敢再造次了。
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他方才看到刚刚那牙兵领了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大汉回来。那大汉肤色黝黑,一身戎装,看上去仿佛是个如假包换的将军,可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人来。那是朔方节度判官张兴!
见对方似笑非笑在马上微微一点头,阿史那仲律不禁压着怒火质问道:“张判官,杜大帅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先头登利虽说已经败死,可突厥内乱这么久,甚至扰乱了我大唐边境,陛下为此关切得很,杜大帅怎能不上心?突厥无主,也就意味着漠北大乱,须知受过我大唐册封的漠北诸部酋长可不是一个两个,杜大帅便只能亲自率军前来,问一问到底这可汗之位还要争多久!”说到这里,张兴便笑眯眯地补充道,“当然,之前你和回纥、葛逻禄使臣都去过长安,倘若你们有理,杜大帅总会偏向你们一些。”
乙李啜拔就是杜士仪放回漠北的,此次会偏向他们这三部联军才怪!
阿史那仲律简直是气得都快疯了,偏偏还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来:“这么说,杜大帅是来调停的?”
“当然不止是为了调停。”张兴见阿史那仲律那张脸一下子更黑了,他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年太宗皇帝就因为颉利屡屡肆虐北疆,派卫国公灭了东突厥!所以,认真算起来,你们东突厥从骨咄禄起,就名不正言不顺,只不过是陛下之前不计较。可这一次先有突厥左杀骨颉利攻伐朔方,再有登利私扣朔方使节,再有马贼频频袭扰三受降城,陛下早有兴师问罪之意。所以,如今既是由我朔方杜大帅率军前来调停,无论谁为突厥可汗,都应该向我大唐南面称臣!”
自从骨咄禄重新复兴了突厥,默啜几乎把整个大唐北疆给搅了个天翻地覆千疮百孔,而毗伽可汗即位后,先是对铁勒复仇,而后也有多次扰边,但还是在暾欲谷的劝说下,和大唐相安无事,彼此议和,甚至一度到了几乎有公主和蕃的地步。总的来说,就和大唐吐蕃号称舅甥之国一样,素来高傲的突厥并未臣属大唐,所以,阿史那仲律自忖流着突厥王族之血,面对张兴的提议,他恨不得提刀立刻杀过去。
可他终究还保持着理智。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确信那不是玩笑,他只能沉下脸说道:“朔方兵马虽然多,可我突厥男儿也不可欺!”
“那就请贵使回去对你那吐屯兄长说吧。”张兴哂然一笑,目光看向了阿史那仲律身后,“看样子,另一边可是也有使者来了。”
杀了骨咄叶护为父报仇,判阙特勒之子乌苏特勤只觉得出了心头一口恶气,接下来和拔悉密等三部这一场恶战时,他也冲杀在最前头,最后还是被乙李啜拔和阿布思给硬拉回来的。此时此刻得知朔方节度使杜士仪突然兵临阎洪达井,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里直冒出来,可在乙李啜拔身边那位阿波达干细细分析之后,他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
只不过,乙李啜拔邀请他同去见杜士仪,乌苏特勤却一口就回绝了。他对同罗部和仆固部的戒心犹在,更担心此去羊入虎口有去无回。所以,见乙李啜拔也不强求,带着同罗部酋长阿布思就此撇下自己扬长而去,只留下那位年纪和自己相仿的阿波达干留守,他不禁心中一动,当即策马上前与其攀谈。
对于乙李啜拔和阿布思举荐给父亲,硬是讨了阿波达干之封的陈宝儿,他是半点不了解,可却知道今次能够杀了骨咄叶护,又能遏制拔悉密等三部的攻势,对方的功劳卓著,如今乙李啜拔和阿布思既然不在,他自然而然就起了招揽之心。
“阿父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阿波达干是我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