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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9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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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判阙特勒就此窃据可汗之位,那么,你阿爷少不了叶护之名。如果判阙特勒还打算暂时推个傀儡遮掩一下,那么,你阿爷少说也能得个达干抑或苏尼。总之,如今他和仆固部至关重要。”
  苏尼在突厥乃是专掌兵马之官,而达干则是可汗腹心,昔年阿史徳元珍在投奔骨咄禄之后,就曾经获封此职。仆固怀恩固然通晓突厥语,对这些复杂的官职却不甚了然,听了杜士仪解说后,方才微微舒了一口气。所以,当杜士仪命他写信给母亲安抚夏州仆固部,所部在灵州休整,暂不出击时,他也罕有地没有提出异议,想来也是急着去写信向母亲禀告父亲的消息。
  将仆固怀恩屏退下去后,李佺一提起需得提防仍留在夏州的仆固部余部,杜士仪便摇了摇头。
  “当初乙李啜拔面对同罗部阿布思的邀约,心怀犹豫的时候,不是别人,正是其夫人施那夫人让其儿媳通知了我。而此次乙李啜拔将所有不甘寂寞的人几乎都带上北归,剩下的人众多是乐于在夏州安居的,若因此一下子对他们横加提防,反而可能将其逼反。”捅破了同罗夫人施那通风报信这一层窗户纸后,杜士仪见李佺恍然大悟,他就补充说道,“传令康庭兰,宥州昭武诸姓的胡户,我就全都交给他了!宥州定,夏州则安。”
  漠北骤然之间再次发生牙帐汗位的空缺,一时突厥内外全都为之大震。回纥、葛逻禄和拔悉密三部早有取而代之之心,厉兵秣马自不必说。而毗伽可汗的妻儿子女却也不甘就此沦为别人的傀儡,毗伽可汗的可敦,也就是登利可汗的母亲,出自突厥后族的阿史德氏,几乎是倾尽全力将王族阿史那氏和后族阿史德氏捏合在了一起,苦苦力抗判阙特勒,一力主张继立为可汗的,一定得是毗伽可汗的儿子。哪怕不是她亲生的,也比王位旁落强。
  至于判阙特勒,一下子有了同罗部和仆固部两大铁勒强部的支持,竟是隐隐为所有势力中最强大的一支!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一个不到三十的青年只带了寥寥两个从者,三人三马从东受降城东边的一座古渡悄然渡过黄河,进入了朔方腹地。尽管这一路上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也有大片大片的荒漠,但他的从者当中有一人是老马识途的向导,因此过河之后,他只用了十余日就抵达了灵州城下。当他拿出多年未曾用过的过所,从城门口顺顺当当入城之际,他竟是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没想到,他还有重新踏上大唐土地的一天!
  作为整个朔方的最中心,灵州都督府一直都是防范最森严的地方,风尘仆仆的他和两个从者来到门前,只驻足片刻,就立刻有牙兵上前盘查。见门前两排牙兵肃然挺立,进进出出的文武秩序井然,他便拱了拱手道:“烦请通报杜大帅,门下弟子陈季珍求见!”
  听到来人竟然自陈是杜士仪门下弟子,牙兵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先行禀报了虎牙。不多时,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便快步出来,一看清那青年便喜上眉梢,三两步上前后,竟是忘情地一拍他的臂膀。
  “陈小郎君,总算又见到你了!”
  “虎牙大叔,我都已经二十五岁,不是什么小郎君了!”多年塞外磨砺风霜,陈宝儿已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可看到虎牙这昔日云州旧人,倍感亲切的他仍是犹如当年那般,冲着虎牙抗议了一声。紧跟着,他便咧嘴笑道,“虎牙大叔,能否立时带我去见恩师?”

  ☆、945。第945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宝儿!”
  尽管是自己起的陈季珍三字为学名,可大多数时候,杜士仪更喜欢亲昵地称呼自己这个首徒为宝儿。此时此刻,他看到已经长成英气勃勃青年的陈宝儿站在自己面前,心中除却激动和喜悦,还有几分岁月流逝的怅然。要知道,陈宝儿执掌云州培英堂后不久,他就改任代州长史,河东节度副使,而后回朝任中书舍人,又先后改迁陇右节度使,朔方节度使,仔细算一算,师徒俩竟已经有十年没有见面了!
  这十年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十年,他招文纳武,渐渐建立起了相当的根基;而这十年对陈宝儿来说,也同样是磨砺成长的十年,陈宝儿在培英堂中教出了众多孩子,又随着罗盈岳五娘北上奠定根基,是罗盈的谋主。
  久别重逢,杜士仪的神色心情全都异常复杂,陈宝儿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在最初的呆立片刻后,便立时抢上前去屈膝四拜,当那双手托住了自己的胳膊时,他方才抬头看着恩师,声音已经是有些哽咽了:“十年了,弟子终于得以当面再见杜师!”
  “是啊,十年了,你跟着我也统共不过五年。”杜士仪按了按那结实的肩头,又如同陈宝儿当年还小时一样,摩挲着他的头,随即便笑道,“昔日少年,如今已经是一方英杰,你很好,我当年没有看错人!来,站起来说话!”
  虎牙早知道杜士仪师徒重逢,有的是话要说,故而带着陈宝儿进来之后,就找借口支走了来鸵短鞎F,自己和龙泉亲自在外看守。此刻,偌大的灵武堂中只有杜士仪和陈宝儿两人,以至于陈宝儿站起身时和杜士仪对视,恍惚间竟是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稚童。直到杜士仪开口问起他是否给蜀地家人送过信,他方才回过神来。
  “罗将军一直都有派人去看我阿爷阿娘,也送去过钱物和东西。当年杜师曾经在我村中主持公道,彭大叔他们也对村中父老很好,故而如今村子富庶,读书的人也比从前多,已经建了私学。”说到故乡的变化,陈宝儿顿时神采飞扬,随即便说到了自己的家里人,“我的两个兄长都已经娶妻生子,弟妹也已经成年了,爷娘如今不用下地干活,日子过得颇为富足。再加上人人都知道我拜在杜师门下,就连村正里长,也都对我家中礼敬三分。”
  “一晃你离家十五年,只有家书不见人,你父母也不知道多想你。既是你能抽身出来,说明罗盈和岳娘子他们暂时安稳得很。既如此,你回家一趟吧。”杜士仪一边说,一边审视着已经是昂藏年轻人的陈宝儿,突然又笑着问道,“我倒忘了问你,你年纪也不小了,就不曾先娶家室?”
  “未曾禀告过父母,也没有禀告过杜师,我哪敢就此娶亲?”话虽如此,见杜士仪立刻瞪着自己,陈宝儿还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再说,我又想着当初杜师和师娘好事多磨,成婚的年纪也很不小了,再加上一时没遇上过合适的,所以也就拖了下来。这不是什么打紧的大事……”
  “婚姻大事不是大事,什么是大事?”杜士仪瞪着这个如今已经独当一面的首徒,没好气地摇摇头道,“你别拿我和你师娘打比方,我们早年结识,只不过是因为婚事难成,方才不得不往后拖,希望能够磨到水到渠成,可你却是还连个看得上眼的女子都没有!你不用说了,我让你师娘给你物色。”
  陈宝儿登时只觉得脸上发热。他不是圣人,当然不会断绝情欲,可是,这十年来他就没有片刻放松过,在云州培英堂时,有一大摊子事要亲自经手,而且还要参与固安公主等人的谋划和行动,到了漠北后,更是要为立足和生存壮大耗费无数精力。较之大唐那些士人二十出头还在游历天下积攒阅历和见识,他却是早就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可代价就是,他根本没心思去寻找人生的伴侣。
  而且,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乡野间懵懵懂懂的垂髫童子,他的经历和眼界都已经太丰富了,漠北那些寻常女郎怎么可能打动得了他?
  知道在这个话题上和杜士仪继续纠缠,他只会更狼狈,他立刻岔开话题道:“再说回家的事,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正因为蜀中家乡对我期望太大,带信去的人常说乡间传言我早已金榜题名,再加上乡间父老热情过度,我回家容易脱身难,还是再等一等吧。有兄姊弟妹在,我便只能先不孝一回了。”
  “就你会说话!那此来灵州却是为何?”
  陈宝儿知道杜士仪不过是假作恼怒,当下就笑着说道:“一来是禀告杜师一个好消息,奚人度稽部本就被幽州军频频欺凌,几乎撑不下去了,故而度稽部俟斤吉哈默甘愿与都播合并。虽说我们既然已经东迁,再称都播有些不妥,可别的名头反而更容易惹人疑窦,所以罗将军和岳娘子商量之后,决定沿用都播之名,横竖我们的子民之中,都播旧人本就不在少数。”
  这确实是好消息,但杜士仪深知罗盈的能耐,岳五娘亦是机敏慧黠,再加上有陈宝儿,度稽部俟斤吉哈默又本就岌岌可危,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于是,他想了想就反问道:“既然有其一,那就有其二?上次罗盈说,岳娘子怀孕了,孩子是男是女?”
  由于都播东迁,距离灵州越发遥远,所以传递消息比平日更加不便。哪怕杜士仪早就得知岳五娘怀孕,这是男是女却不得而知了。
  “杜师,这就是第二个好消息。岳五娘一胎双生,一男一女,罗将军欢喜得简直要疯了!”
  也难怪罗盈高兴,这年头生三胞胎四胞胎,官府甚至都会褒奖,而龙凤胎也同样稀罕,杜士仪听了之后也不禁喜上眉梢:“既如此,回头你回去的时候,替我捎带一份重重的贺礼!”
  “杜师要靠我带贺礼回去,恐怕暂时不成。这就是我此来的第三件事了。”说到这里,陈宝儿终于露出了郑重其事的表情,“杜师,如今都播和度稽部合并,麾下人众已经超过三万,除去老弱妇孺,勉强可以凑出一万五千的兵马来,所以,进攻固然不足,但自保已经有余。所以,罗将军也好,岳娘子也好,都觉得我在不在无关紧要。”
  “这么说,你是打算回来帮我?”杜士仪想想罗盈和岳五娘的考虑,也觉得有理,“也好,我这就辟署你为节度使府……”
  他这话还没说完,陈宝儿就抢着说道:“杜师,弟子不是这个意思。朔方节度使府文官武将人才济济,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如今仆固部金微都督乙李啜拔北归,一统仆固部,为判阙特勒的心腹大将。然则此人虽说颇有胆略智勇,终究在夏州生活多年,对漠北情形不熟悉。即便同罗部酋长阿布思与其交好,可也不能全靠他人。而我却在漠北生活了五年。所以,罗将军和岳娘子一致认为,若是杜师打算靠乙李啜拔搅动漠北局势,我去佐助此人,才是最合适的!”
  面对早有准备的陈宝儿,杜士仪顿时沉默了。他不是没想过乙李啜拔如今看似风光处境下的隐忧。可是,千金易取,一将难求,而能够成为谋主的文士更难求。如今他身边看似人才济济,但能够有相应大局观的,也就是来圣严和张兴。可这两人都位居节度判官,万万不可能丢下官职去塞外追随乙李啜拔。陈宝儿虽说年轻,可阅历经验比同龄人丰富十分,确实是最佳的人选,可这一去,竟比当年罗盈岳五娘他们前去开拓漠北基业更危险!
  于是,在沉吟良久后,他摇了摇头:“仆固部对于如今的突厥王位之争,乃至于异日的漠北霸主之争,或许很重要,但我如今为朔方之主,却还不至于应付不了。若非乙李啜拔是自己收到了阿布思的邀约,又已经动心,我也不会撺掇他率众北归,更何况是你!我不同意。”
  “杜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陈宝儿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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