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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谒者都查检清楚了?”
上一次杜士仪不领颜色,自己丝毫好处都没得到,牛仙童今次领命前来,本是得人暗示,心中存着十足的把握,可这会儿搜遍整个包袱却什么都没找到,他不禁心中一沉。而听到杜士仪这明显是嘲讽的反问,他不禁咬了咬牙。如今人也得罪了,要找的东西却踪影全无,难道真的得豁出去?双手藏在袖子中拢于身前的他不由自主狠狠绞紧了自己的手,本待把心一横令人抄检,可发现杜士仪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冷不丁心中咯噔一下。
杜士仪此人虽则年少,可一路也历经了无数艰难险阻,却每一次都逢凶化吉,相反倒是算计他的人没个好下场,难道这一回也是如此?
宫中宦官历来最是迷信,牛仙童越看杜士仪越觉得高深莫测,越思量越觉得自己这一回不该贪图好处,一时已经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偏偏就在此时,他背后一个小宦官偏偏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似的开口问道:“谒者,是不是要把这屋子搜检一遍?”
话音刚落,就只听啪的一声,却是牛仙童旋风似的转过身,一巴掌重重甩在了那小宦官的脸上,紧跟着就是劈头盖脸的怒斥:“胡说,这是门下省,杜拾遗是天子近臣,我刚刚奉命而来查检那包袱,如今岂可再加轻辱!”
说完这话,牛仙童便满脸堆笑地对着杜士仪深深一揖道:“杜拾遗,刚刚实在是冒犯了。我也是上命难违一时情急,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这就去别处继续查问,不敢再搅扰!”
见牛仙童带着两个小宦官走得飞快,杜士仪不禁有些意外,等安义也溜之大吉,他有些纳闷地摸了摸自己好容易蓄出来的那一丁点胡子,随即渐渐笑了起来。没想到,他如今也有虎威了,那牛仙童前倨后恭,走得这么快,兴许也是想到了搜检不成后的后果!如此也好,省得他真的四面树敌,这鬼见愁的名声也就更加落实了!只不知道,今次这场戏,究竟会唱到何等地步?
好好的端午佳节,中书省右拾遗李元芝却奏称所赐宫衣之中见宫怨诗一首,李隆基自然心中不快。而等到内侍去取了那张纸笺,原以为是宫人所作的他品评着那一首《春宫怨》,觉得文词优美婉约,不像是普通宫人,尤其字迹竟有些眼熟,心中却不禁起了十分疑忌之心。
一想到兴许是后宫哪位妃嫔因久不承恩,竟然流露出了这样的字句出去,素来自负傲气的他就只觉得整个人怒火中烧,却只恨看不出这是何人笔迹。因而当内侍再次禀报,言说监察御史宇文融亦是从所赐宫衣中也发现了一首宫怨诗时,这位太平天子一瞬间便是雷霆大怒。
“立时召宇文融到同明殿来见朕!”
同明殿宇文融也来过多次,然而李隆基对他素来和颜悦色,此番他竟是第一次见那等面色冷肃凛然的天子。拜见行礼过后,他双手呈上了那张从杜士仪处得来的纸笺,见李隆基从内侍手中接过只扫了一眼,那阴沉的面上竟然流露出了另一种可怕的表情,他不禁更加确认自己猜测的恐怕没错。一时间,他也不敢再说别的话,只是屏气息声地等着天子发落。
“宇文卿老成持重,国之大器,没想到竟有宫人也如此慧眼识珠。”李隆基须臾便敛去了面上的惊怒,却是微微笑道,“时值端午佳节,如此良缘,朕也自当成全。力士,命人立时以这两张纸笺上头的字迹去查访究竟是那两个宫人所为,将她们赐给宇文卿和右拾遗李元芝。”
高力士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李隆基找借口把这事演绎成一桩美谈,当即笑眯眯地说道:“大家如此成全,宫内宫外必然称颂,奴婢这就去办。”
面对天子这样的措置,宇文融先是一愣,随即便恍然大悟,当即拜谢不迭。等到出了同明殿,想到平白无故获赐一个美貌宫人,他却只是嘴角翘了一翘,心里却在琢磨那首宫怨诗究竟是怎么个回事。他也是偶然见过那一位的亲笔,看天子的反应倒像是自己没猜错,但那可不是别人,怎会这样轻率鲁莽!
洛阳宫袭芳院,当王皇后得报,牛仙童在杜士仪获赐的衣物中并未找到只言片纸时,她不禁为之大怒:“找不到他就不会给我抄检屋子和他周身?怎会找不出证据来!”
“皇后殿下,毕竟是门下省重地……”
“罢了,不成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是一个微末小官!”
她费尽心思从武惠妃的贴身宫人那里打开的突破口,纵使没牵连到杜士仪,那也不用太恼火!这些天李隆基沉迷新鲜,武惠妃那儿正好去得少了,这时候再来两首字迹肖似武惠妃的宫怨诗,以李隆基那自负的性子,怎会不恼火?
“皇后殿下,皇后殿下,陛下来了!”
听到外头传来的大呼小叫,王皇后眼睛大亮,慌忙对左右心腹使了个眼色,继而满脸笑容地迎了出去。然而,满脸阴霾进来的天子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等坐下后更是把宫人内侍全都喝退了。王皇后满以为李隆基是有事和自己商量,却不料人都下去了之后,李隆基却是怒容满面地狠狠将两张纸摔在了地上。
“你干的好事!”
王皇后只觉得整个人都懵了,几乎以为自己这番设计全都被李隆基看破。然而,让她万万意想不到的是,李隆基指着她又厉声斥责出了另一番话:“你身为中宫皇后,母仪天下,写这等凄凄惨惨戚戚的宫怨诗给谁看,还夹带在宫衣中带出去给那些拾遗补阙御史之类的言官谏官!其中一首写的居然还是杜审言的《赋得妾薄命》,你若是薄命,让天下女子皆置于何地?什么‘草绿长门掩,苔青永巷幽。宠移新爱夺,泪落故情留。’朕若不是念旧情,你还有今天!”
看到李隆基霍然起身,竟是就这么拂袖而去,王皇后木然看着地上那飘落的两张纸,一颗心登时沉入了无底深渊。
机关算尽,竟然最终反而被别人算计了!阿兄说的没错,如今的天子早已不是她当年患难与共的丈夫,她错就错在以为只凭昔日情分就可以天长地久!他既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她,认准了她心存怨望,她也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枯坐良久,她方才召来心腹侍女,用低哑暗沉的声音吩咐道:“命人去见阿兄,告诉他,此前所言,就依他。”
☆、316。第316章 纷至沓来的佳人们
身在宫内门下省,杜士仪自然消息灵通。在送走了宇文融和牛仙童这先后两拨不速之客之后,他很快就得到了最新消息——因为这两首来历不明的宫怨诗,尽管天子命人到中书门下两省查问,甚至一路命人追到了宫外,可最终的结果却仿佛是个两厢情愿的大喜剧。
两个写诗的宫人,被分别赐给了右拾遗李元芝和监察御史宇文融!两人一个天子近臣,一个天子信臣,也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幽居宫中不见天日的美人!
这是明面上的美谈,可想想那时候牛仙童有备而来的样子,杜士仪也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若非他真的有恃无恐,牛仙童又善于察言观色,说不定真的能闹出一场抄检门下省的好戏来。然而,这等宫闱中事,内情究竟如何,他自然不得而知。唯一庆幸的是,这天子赐宫人的美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否则此等来自宫中的美人领回家该如何对待,够他伤大脑筋了,如今总算有宇文融代劳!
眼下天下升平,因而昨日端午正节,天子便令在京百官连休两日。杜士仪倒霉地碰到了端午节下午和夜里轮值,可五月初六总算是得了一天的假。知道这一天是崔俭玄上刀山下火海的日子,他候着晨鼓出宫,等到出了天津桥直接沿着定鼎门大街到了观德坊的东门等候,不多时就和出来的崔俭玄一行人撞了个正着。见对方神清气爽志得意满,他也就不给人泼冷水了,直接伸出了一根食指。
“你自己知道的,第一关!”
“哼,杜十九,你好好等我报捷归来吧!”
崔俭玄在马上嘿然一笑,和杜士仪交身错过的时候,他又轻声说道:“嘿嘿,十三娘的粽子包得真好吃!”
这个炫耀的小子!
杜士仪当然知道妹妹杜十三娘心灵手巧,但手巧也只在于她什么都愿意学,因而再普通的东西由她努力地做出来,他总会赞一个好字。只不过,如此赞语如今多了一个人来说,他少不得就生出了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感慨,浑然没觉得即便是在大唐官宦人家,杜十三娘的年纪也很不小了。
当他一路策马缓行,来到自家门前时,却只见南北相通的另一条十字小街上过来一队车马,待至近前时,他很快便认出了左右从者身上服色和其中几个面熟的侍者。
是崔家人!
他当即便策马迎了上去,因笑道:“敢问车中是五娘子,还是九娘子?”
话音刚落,牛车窗帘就被人一把掀了起来,恰是崔九娘那张亦笑亦嗔的脸:“是我和阿姊一块来了!阿兄呢,不会这种正日子他还在睡懒觉吧?”
“如果是来找十一兄的,二位娘子来迟了。我刚刚进观德坊东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他。他那时候神采飞扬,显见得今天大有把握!”
“啊,他竟然这么早就走了,真是少见!”崔九娘懊恼地抱怨了一声,随即丢下窗帘,继而推开车门轻轻巧巧一跃下了地,随即又反身去搀扶了身后的崔五娘下来。姊妹俩一模一样的石榴红裙,亳州轻容衫,唯一不同的是身上的帔子。崔五娘双臂之间搭着一条郁金帔子,而崔九娘则是白绫水墨帔子,看上去一个华贵一个娇艳。
面对这两位不速之客,下马让了这两位进门之后,杜士仪方才缓步跟进去,却发现杜十三娘也已经闻讯迎了出来。
“五娘子,九娘子,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就让十一郎君晚些走了!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就起了,在后院耍了一趟剑法就急忙忙赶去洛阳县廨赴考。还不肯用了早饭,只揣了两个粽子在怀里。”
听杜十三娘如此说,不但杜士仪,就连崔五娘和崔九娘想象崔俭玄那猴急的样子,也不禁为之莞尔。崔九娘知道两家这桩婚事差不多就要成了,正打算打趣几句,可手上被阿姊使劲捏了一记,只好装哑巴,倒是杜士仪笑吟吟地冲着妹妹说道:“说到粽子,可怜我昨天一天一夜都泡在宫里,勉强只吃了一串应景的九子粽,连个过端午的气氛都没有,这会儿更是饥肠辘辘。十三娘你这回包了些什么好馅料的粽子,拿出来让阿兄我尝尝?”
“阿兄!”想到自己今年包粽子的手艺比前几年大有长进,杜十三娘不禁笑得露出了小酒窝,可再回味杜士仪这话,但她不禁微嗔道,“阿兄在宫中又是颁赐好东西,又是看彩舟竞渡,我在家里才叫没趣呢。”
昨日端午,崔家却正好在洛阳安国寺办法事,因而节日也只是草草过的,此刻崔五娘和崔九娘听杜十三娘如此说,顿时全都笑了起来。崔五娘更是笑说道:“十三娘说的是,拾遗补阙都是天子近臣,逢年过节都有赏赐,端午更是如同宰臣一般获赐宫衣,更不要说飞白扇和长命缕之类的小玩意儿。再说了,等洛阳宫南城楼俯瞰洛水之上彩舟竞渡,不知道有多少人期冀与杜十九郎同列呢!”
“只是凑个热闹而已!”杜士仪知道在三女面前,要是说自己那时候恨不得早点结束,必然会被她们一同数落,当即知机地岔开话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