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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严样样俱全,可以保国安邦,使东夷之人不能西向,可写到李靖时,便立时驳斥其人不能相提并论。什么征讨北狄不能绝其余氛,什么讨南蛮不能殄其遗寇……
想到英国公李勣当年在士林之中风评远胜李靖,高力士也就释然了,嘿然一笑便摩挲着下巴挪去了其他人的坐席。
这一道策问远远难过往日科场五道,大多数考生都洋洋洒洒写了上千言,等到草稿写完,他们甚至来不及去取那些事先就有人送上来果腹用的饮食,就马不停蹄地立时开始誊录。即便如此,当太阳渐渐落山,含元殿中的光线越来越暗时,依旧只见一个个人低着头笔走龙蛇一般写个不停,直到那昏暗得几乎看不清卷子上字的光线突然稍稍亮了一些,方才有人如梦初醒抬起了头。
“今科制举,题目涵盖极广,因而圣人起驾之前吩咐过,另烧烛一条。我刚刚看过,大多数人都差不多了,请各位安心誊录就是。”
尽管杜士仪堪堪誊完,这会儿烧烛与否倒是无所谓,但眼见许多人如释重负,他便暗叹高力士此举不论真的是天子之意,还是假传圣旨,都算是功德无量。趁着这功夫,他再次把自己这篇策问从头到尾一一读来。此前写草稿的时候他有意省略了制策的引用,刚刚誊录时就抄了上去,这会儿既有余暇,他不禁一边读,一边暗自思量今次这制策究竟是谁出的题。
毕竟,前头那些名将优劣等等也就算了,后头囊括了开元以来的不少胜败军例,不少朝堂上一度争议不下的问题,若非高屋建瓴之人,等闲是拟不出这一道制策的。直到收卷之时,高力士笑眯眯地感慨了一句,他方才恍然大悟。
“圣人不久前召见了姚开府,与其纵谈古今感慨良多。因而今日制策,姚开府所拟,各位若今日策问不得尽兴,回去之后不妨再好好钻研钻研。”说到这里,高力士又笑眯眯地冲着三位监试官拱了拱手道,“烦请三位把这些策问卷子都送去政事堂给张相国源相国,我先回去向圣人复命了。”
高力士这一走,场中精神绷紧一整日的考生们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刚刚看都不看一眼的饮食,此时此刻却成了垫饥最好的东西,再加上此等赐食可以听凭带回家去,因而大多数人都包好了带走,杜士仪自然也不例外——尽管他并不把赐食当成多大的荣耀。出含元殿时,他恰是和苗含液并肩而行,见对方额头油光可鉴,执笔的右手还在微微颤抖,仿佛还流露着几分试场之中下笔如有神的激奋,他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
倘若真的是宰相判卷,大约他就只能寄希望于源乾曜能够偏袒他几分了,至于张嘉贞……那位宰相似乎就不曾看他顺眼过!
他和苗含液没什么交情,其他人亦是大多不相识,再加上身处大明宫,因而一路走到丹凤门时,他也没和任何人说上一句话。然而,穿过丹凤门站在日暮时分的大街上时,他却发现对面的坊墙下依稀等着不少人,此刻见他们这些应制举的考生出来,几乎一股脑儿都蜂拥而上。不消一会儿,十余人就被各自的家人簇拥在了当中。而来迎接他的,并不是他特意嘱咐过在家等消息的杜十三娘,而是一群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韦兄,张兄,还有各位怎么都来了?”
“呵呵,自然是为了你来的!你回京之后就日日窝在樊川,我们本打算一块来拜访,可想想制举何等要紧,张兄说不若等你考完了大家再聚!只没想到你们这么晚方才出来,再差一点儿就要犯夜禁了!”
韦礼打头替众人把缘由说了,旋即就不由分说地道:“时候不早,废话少说,趁着咱们还都尚未授官,平康坊北里好好醉上一宿!”
尽管也算是同年,但一来苗含液乃是同州的解头,二来他如今已经授了校书郎,算是有官身的人,出入平康坊北里已经算是违禁,因而只能看着韦礼等人呼朋唤友,簇拥了杜士仪上马而行,而自己身侧只有那些家里的老家人,心下竟有些孤寂凄凉。
这一晚上虽没有从前众人同登京兆府等第时,姜度慷慨解囊承担了所有花费,但杜士仪和韦礼作为京兆大族子弟,如今谁都不会缺钱,自然少不了承担了所有在平康坊王七娘家的花费。盛装出来侍酒的楚莲香想到上一回杜士仪来时,还只是京兆府解头,如今却已经声名满天下,不禁目露异彩。她都如此,其余妓人就更不用提了,一个个都争相往杜士仪身边坐,怎奈何今日不行酒令,她们就是再手段用尽,也架不住杜士仪三杯过后便倒扣酒盏讨饶,只能不甘心地去其他各处劝酒。趁着这功夫,杜士仪便凑到了张简身侧坐了下来。
“你可有了想谋的官职?”
“若是能够,自然校书郎最好,然则恐怕无望。”对别人张简还能含糊其辞,但在杜士仪面前,他想想还是实话实说道,“我自荐信写了不少,窦十郎也答应为我牵线搭桥,然则校书郎名额有限,就连京兆府下辖的畿县县尉也早已被人定下,而正字亦是极其难求,他建议我不若求一地司户参军或是县尉。我举棋不定,想问问杜郎君你的意思。”
“与其为县尉,不若为司户参军。你出身江南,不如求江南各州的司户参军,如此一来可以衣锦还乡,二来一任外官秩满之后,再设法调京职时,我们兴许能帮你一把。”
“那好,我听你的!”张简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正要再说话,却只见韦礼突然笑吟吟地挨着自己坐了下来,又摆手把腻着自己的两个歌姬给遣退了。
“韦兄!”
韦礼随手从桌上白瓷碟中取了几颗松瓤塞入口中,随即方才低声说道:“我家伯父和阿爷做了主,年底或是明年初,大约能给我补个正字。只可惜,这几年韦氏不如从前,伯父这御史大夫去年出外没立下军功,如今拜相无望,否则未必比不上苗含液有张相国撑腰。咱们这些人倒有一小半是尚未有着落的,大家眼下彼此商量商量如何?”
杜士仪顿时心中一动。这妓家虽则隔墙有耳,声音聒噪,却不失一个商量事情的好地方。毕竟,如今他们已经是过了关试的前进士,再要想如应考前那样时时刻刻均可相聚,已经是太扎眼了。
“那好,大家便商量商量。”
☆、258。第258章 聚散有时,赠君部曲
历来京兆府等第虽难得,可终究有一二人不幸落第,再加上借籍者众多,彼此关系也多有远近亲疏,如杜士仪等人若非前时省试之前宿会一月,行卷同进同出,也不会如眼下这等亲近。然而,家世不同年龄不同,这便注定众人踏上仕途的起点截然不同。就例如杜士仪和韦礼,因出身京兆大族,上头有长辈提醒打点,便远比那些来自异乡,朝中纵有做官的亲戚同乡,可所知所得却也有限的同年们幸运多了。
所以,杜士仪和韦礼借着喝酒窝在角落里,请张简一个一个把那些求官尚未有着落的人请过来。
除了张简,其余三个也是在朝没有强援,谋校书郎正字以及京兆府下辖那些畿县的县尉根本力有未逮,因而,当杜士仪根据此前杜思温给自己解说时所得,给他们罗列出了一些看似不起眼,实则却颇为重要的州县,让他们回头设法谋取县尉或是司户参军之职时,他们一个个来时全都疑惑不已,去时却全都喜出望外。带着这种好心情,和妓人调笑时不免就流露了出来。
“韦兄真是古道热肠。”
韦礼一听这话,到了嘴里的那一口酒竟是不由自主喷了出来。他手忙脚乱地擦了擦衣襟,这才没好气地笑道:“这四个字我该原封不动送给你才是!上次要不是你提议同进同出,后来大家又齐齐登第,也不至于听说你制举考完,我振臂一呼,就这么一大伙人凑齐全了,庆贺你制举考完。说实在的,你不在京城,我和他们这一年也碰不了两回,可你在外头转悠一圈一件件事不绝于耳地传扬了回来,然后又要应制举,他们怎么不把你当成榜样,齐齐撺掇了我挑头?我不过出个主意,答应的人是你!”
杜士仪被韦礼这长篇大论说得无可奈何,只得摇头道:“别人都是抢功,韦兄你倒是不居功!”
“好了,正事做完,接下来便好好放放松。你之前走得潇洒,他们此前不知道守选艰难,结果这一年多来在京城投自荐书,甚至比此前应进士科时更难熬。进士清贵,可不跨过龙门不能体会其中苦楚。就是我,这一年也跟着长辈踩断了不知道几根门槛!”韦礼一耸肩,随即便站起身来,待到一旁亲自烫酒的楚莲香身侧时,他弯腰言语了几句,不消一会儿,那楚莲香便捧了温热的酒上了前来。
“杜郎君真的不再添酒了?”
刚刚是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妓人眼晕头晕,这会儿既然人家都识趣地不来纠缠自己,再加上楚莲香行止不似那些女子一般浮艳,杜士仪也就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挪开手示意略斟半盏,随即便问道:“楚娘子不知精擅何种乐器?”
“闻听杜郎君琵琶与太原王十三郎堪称二绝,奴也略通琵琶,只怕不堪入耳。”
“哪有此话,此刻屋中喧闹,奏一曲助兴如何?”
此前已经有姬人唱过曲拨过琴,楚莲香却尚未露过手艺,此刻听杜士仪如此说,她便笑着说道:“好,那便请杜郎君指正吧!”
待到楚莲香的侍女送了琵琶来,杜士仪先要来一看,却见是紫檀为背板的佳品,便送还了回去。本只是随便听听娱情,可当楚莲香横抱琵琶,那木拨子骤然划上琴弦,他只听那一声清鸣入耳,微微眯着的眼睛不禁立时睁大了。
尽管楚莲香生得花容月貌,可此刻横拨琵琶的手法却显得铿锵有力,尤其那急促之时的杀伐之音,更是让刚刚有些放浪形骸的席间变得寂静了下来。屋内一众前进士在长安都不是一天两天了,楚莲香艳名远播,他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一曲琵琶却是从前来时从未与闻,不知不觉,人人都沉浸在了这一首和此刻情景绝不相符的曲子之中。
直到曲末那绵绵长音为之一尽,许久方才有人慨然长叹道:“得闻此曲,今生不虚!”
话音刚落,外间就有王七娘殷勤地进来团团施礼,旋即满脸堆笑地说道:“莲香这一奏琵琶,人人都知道她今晚有客,因而相询不绝。不知道……”
“今晚楚娘子不陪别人。”韦礼不等王七娘继续往下说便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莫非王七娘你嫌弃我和杜郎君钱给得不够?”
“不不不,那奴这便去各处告罪一声。”王七娘不过是来看看是否可能左右逢源,此刻既然碰了钉子,只能打了个哈哈告退出去。
她这一走,杜士仪便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楚娘子这一首曲子,可有名目?”
楚莲香放下琵琶和手中的木拨子,有些疲惫地舒了一口气,这才点头应道:“有辱杜郎君清听,曲名《风声鹤唳》,得自昔日秦晋淝水之战。”
“何人所作?”
“奴因听得公孙大家洛阳剑舞《楚汉》有感,一时研读诸多搜罗的曲谱,倾近三年之力勉力而作。奈何终究功力绝浅,今日第一次演奏此曲,让杜郎君和诸位郎君见笑了。”楚莲香起身盈盈行礼,起身之后方才说道,“奴六岁识谱习练琵琶,至今已经有十二年,略窥堂奥,一直还有些沾沾自喜。不想得闻杜郎君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