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无知,科场上未必就有不败之人,更何况制举又非常科,而是圣人亲自御含元殿殿试。稍有差池,此前所有努力都付诸流水!杜十九郎既然狂妄,那就让他去试一试,而且他至少踏足北地,知道那边的情形,可你除却读书,何尝游历过?至于极言直谏,这是最容易得罪人的!你如今已经是秘书省校书郎,一任过后设法再补赤尉,然后谋监察御史,进殿中侍御史或是侍御史,这一条路乃是士人正道。为父当年无人引见提携,因而路走得极其艰难,秘书丞亦是清而不要,绝非人至中年时的佳官。若非张相国,为父这中书舍人之位穷极一生也未必能企及,你莫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此时此刻身在秘书省,苗含液耳畔还在想着父亲的那番告诫。尽管理智上他告诉自己父亲说的是正理,应该遵从,可尚书省都堂省试和吏部关试,他全都败在了杜士仪身上,那种雪耻之心着实无法抑制。而就在他勉力借着抄书来镇定心情的时候,突然只听得几个进门的同僚仿佛在轻声议论。尽管他并不想听,那边厢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果然,今科是王十三郎夺下状头!”
“又是甲第,连着两年状头都是甲第,真是少有!”
“听说杜十九郎和王十三郎相交莫逆,刚刚都堂唱第之后,王十三郎一出朱雀门便被杜十九郎接了,两人寻地畅饮欢庆去了!”
“惺惺相惜罢了。去年要不是王十三郎被人谋算之前的府试就没能参加,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听这几个校书郎的口气,仿佛王维若是参加去年省试,方才会是杜士仪的对手,而自己完全被人忽略了,本就心下纠结的苗含液不禁紧紧握住了笔杆子。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下猛然间下定了决心。
就算被父亲痛斥也罢,这一科的制举,他一定要参加!官高与否是将来的事,可眼下他这一年任校书郎中积累不少,未必就输给了杜士仪!
杜士仪在朱雀门接到了春风得意出宫来的王维,见其和自己当年不同,与今科登第的其他京兆府新进士仿佛并不亲近,而旁人三三两两招呼去平康坊妓家或是各家私宅庆祝,他便拉着王缙上前邀人回樊川老宅好好畅饮欢庆一场,王维虽是口中答应,可上马的时候,却又吩咐随车僮儿分别去玉真观和岐王宅中报说一声。等到出了长安一路迎着初春那料峭寒风进了樊川杜曲,王维突然勒马停住,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杜十九,你觉得我这守选期间,该所谋何职?”
“当然是校书郎!”王缙想都不想就抢着答了一句,见兄长虽不置可否,但分明是默许,而杜士仪亦轻轻颔首,他就突然若有所思地嘿然笑道,“当然,若不想等那三年,阿兄不如也学杜十九郎,去考今岁制科?不论是直言极谏,还是知合孙吴,凭阿兄的生花妙笔,自然都可随手拈来。”
“你以为制举是那么好糊弄的?倘若是文辞雅丽科,亦或是博学鸿词科也就罢了,这两科于我来说不合适!”王维说着便笑看了杜士仪一眼,脸上却露出了几分遗憾,“否则,我确实也想和杜十九你同场较艺。”
“若是文辞雅丽或是博学鸿词,我必定甘拜下风退避三舍,也就不用比了。”杜士仪见王维坦陈对今年那两科没有把握,他也就笑着表示,自己完全没信心在文采上和王维一较高下,等到顺着杜曲小路来到了樊川老宅前,他和王维王缙兄弟一入内,就只见竹影的丈夫,杜思温亲自举荐来的管事周无咎就快步迎了上来,深深躬身说道:“郎君,朱坡杜老府君命人送来了几大车的书,娘子亲自带人去拜谢了,眼下是二十一郎君领着田陌在整理。”
“杜老府君实在是太周到了!”
杜士仪想到杜思温这是为了补偿自己不任校书郎,面上不禁露出了笑容。想到王维兄弟此刻还在,再者杜十三娘已经去拜谢了,自己不必非得在今日去拜会,他便点点头把王维和王缙往书斋带。他不在长安这近一年间,王维和王缙总不会不顾瓜田李下往这儿跑,也就是节庆送帖而已,此刻一路往里走,他们只觉得和去年来时,那些树木花草掩映鲜活,雅趣横生,尤其是踏入书斋时,两人齐齐惊咦了一声。
这书斋乃是五间的规制,比起旁人家大多三间的书斋就已经显得很轩敞了,更何况还是整整两层楼。尤其是看到那一层层的架子上,摞得整整齐齐的线装书,以及瓷海之中插得犹如书海似的那一卷卷书,他们心里便同时计算起了这究竟有多少数量。而看着两人这表情,杜士仪见杜黯之还在和田陌在那边的箱子里一面说话一面翻检整理,便笑着说道:“这都是十三娘的功劳。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当年家中那一场大火付之一炬的藏书,所以去年我不在时,她几乎把千宝阁那些端砚和松烟墨变卖所得的银钱,大多都添置了各式各样的书,光是搜罗和觅人抄录,就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
“家有贤妹,真的是莫大福气!”
想到杜十三娘替杜士仪在家打理家务,不禁宅中井井有条,光是这一座书斋,就已经显出了她那蕙质兰心,王维不禁叹为观止,就连王缙亦是赞口不绝。而听到这边厢的说话声,杜黯之回头一看便瞧见了杜士仪,连忙站起身迎了上来。
“十九兄!”他先向杜士仪行过礼,这才看着王家兄弟问道,“请问这两位是……”
“这是舍弟二十一郎黯之,这是太原王十三郎和王十五郎,我对你说过的。”杜士仪两边引见过后,见杜黯之慌忙行礼不迭,他又笑着加了一句,“王十五郎今岁进士科得了甲第状头,辞采华茂天下无匹,日后你可以随时请教。”
“啊,恭喜王十三郎!”杜黯之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连忙祝贺了一声,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这称呼仿佛不太对,可要改又不知道如何改起,只能索性老老实实垂手肃立。好在杜士仪很快便打发了他去继续整理,又招手把田陌叫了过来。
“你之前从北边带回来的那些种子,现在如何了?”
“该这时节下种的,已经都种下去了。”说到田间事,田陌立时神采飞扬,接着又滔滔不绝掰着手指头说道自己种下的那些作物品种,听得王维和王缙一愣一愣,谁都不知道杜士仪缘何能和这个昆仑奴探讨这个。然而,更加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杜士仪微微眯了眯眼睛,竟然又开口说道,“河西一带有种木棉,然中原所得极少。你既通耕种,我打算让你去那儿好好访求棉种及种植概要,回来在家中庄园推广,你去预备一下。”
“啊!”
听到竟然是这种自己最感兴趣的事,田陌那黝黑的脸上仿佛是放了光似的,如同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随即也顾不得和杜黯之打招呼,一溜烟就没了影子。而他这一走,杜士仪方才反身邀了王维和王缙到后院花园中,于一处草亭安设好了地席围障围炉,这才请两人坐了下来。
“今日我先下手为强请了王兄来,其一是贺王兄状头及第,其二却是,另有一件事想要借重王兄和王十五郎。”
“还有我?”王缙讶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阿兄也就罢了,我有什么事值得你杜十九郎借重的?”
“黯之是我叔父之子,虽由我叔父启蒙教授,然则在外多年,经史也好,文章也好,都不甚了了。如今的名门世家官宦门庭,多半是父子母子口耳教授读书,然则同姓同族之中也有富贵贫贱之分,有的绰绰有余,有的却力不从心。嵩山卢师为何能有数百人从学,一则名声,二则有教无类。所以,我打算在樊川设一书院,广收樊川寒士子弟,平日让他们自己攻读经史,开课日则延请京兆名士轮番来讲课指点。”
“这么说,授课的名士中,我也算一个?”得到了杜士仪肯定的回答,王缙顿时哈哈大笑,“好好,我从小就乐为人师,这事情我一定参加!”
王维却不像王缙这样随心所欲,想了想便问道:“兹事体大,可会有长辈亲长异议?”
“我自然不会一个人出头,只要请朱坡京兆公为山长压阵,别的异议全都不足为道!又无需王兄日日跋涉,只需每月难得一两日来此做客即可!”
☆、252。第252章 宗主进京,美人狼狈
书院之事,杜士仪只不过和王维王缙兄弟预先打了个招呼,随即又在亲赴朱坡别院见杜思温时提出了此事,却并没有立时轰轰烈烈地立时展开。毕竟,王维也不过方才及第尚未关试,他自己更是还得预备制举并未授官。接下来,他除却偶尔前往相会那些同为前进士守选的同年,以及亲朋好友,大多数时间都在家中闭门参阅杜思温送来的书,顺便指点杜黯之的课业。而田陌则是被他交托给了千宝阁刘胶东旗下的一支商队,启程去了河西。
不知不觉就是大半个月。这一天午后,一大早进长安城去的赤毕一路打马飞奔回来,到了门前一跃下马,连坐骑都顾不得牵便大步直奔杜士仪的书斋,才在门外便大声嚷嚷道:“郎君,信安郡王李祎奉了司马宗主来京!”
杜士仪正拿着一本《切韵》,指点杜黯之作诗赋时用韵最需留意的要点,听到这声音顿时为之一愣,旋即连忙丢下书快步出去。等到了门外,见赤毕在这等尚还春寒的时节竟是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跑马跑的,还是心急急的,他连忙示意人跟自己到了书斋西侧的廊房坐了,这才仔仔细细地追问了是怎么一回事。闻听天子竟是吩咐韦抗相迎,兵马净街,再加上此前信安郡王李祎远赴嵩山相请这至高的礼遇,他不禁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罗盈先前送信给大师兄时,大师兄可曾及时找到了司马承祯……他欠这位上清宗宗主实在是太多了!
“郎君。”
“可知道圣人将会把司马宗主安置在何处?”
“说是……迎入宫中,昼夜请教道法。”
杜士仪见赤毕亦是眉头紧锁,一面暗自感慨这还真是顶尖的礼遇,一面轻叹一声说道:“司马宗主本性诙谐恬淡,只希望他不要觉得大明宫太压抑才好。”
话音刚落,他便只听外间又是刘墨匆匆直奔进来,尚来不及站稳便喜形于色地叫道:“杜郎君,卢郎君来了!”
当年睿宗召见司马承祯入宫时,李隆基还是皇太子,那时候只觉得这位上清宗赫赫有名的道士不卑不亢妙语连珠,周身出尘神仙气象,此刻望仙台上时隔十年再次见到那羽扇道袍磊磊落落的老者,他不禁平生尊崇之心,不等其稽首行礼便连忙上前双手搀扶道:“司马道兄仙踪飘渺,朕寻觅多时了!今日能请得道兄如大明宫,这望仙台方才算是名副其实!”
这亲切而热络的话从大唐天子口中说出来,司马承祯面上谦逊,心中却不禁苦笑。那会儿他正在嵩山嵩岳寺和普寂和尚手谈正欢,顺便与其几个弟子唇枪舌剑辩论佛经和道典的优劣缺失,谁知道山下突然便是军士密布,继而那位赫赫有名的信安郡王李祎便杀上了山来,恭敬而不容置疑地请他随之回京面圣。尽管此刻天子亲扶,他还是含笑打了个稽首道:“陛下身为天子,真仙驾临尚且要行平礼,更何况老道?如此尊崇,绝不敢当。”
“司马道兄谦逊,先帝在世时便屡屡赞叹,如今朕时隔多年再见,仙风道骨一如当年。”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