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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声。心头火起的他登时重重咳嗽了一声,见固安公主面上冷笑更甚,他便再次拱了拱手道:“贵主身负朝廷结好奚族的重任,还请以大局为重!李鲁苏身为李大酺之弟,如今契丹可突于虎视眈眈,他继立奚王也在情理之中,然则朝廷册封不可能这么快,只有贵主早日回去,方才能令上下归心。如今用兵突厥之际,东北若再乱,则……”
“不用说了!”固安公主突然打断了王晙的话,长长吁了一口气后,便淡淡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了,让人预备一下,回奚王牙帐吧。”
“贵主果然深明大义!”王晙终于如释重负,又斜睨了杜士仪一眼,心中恼火其刚刚好不识趣的他便沉声说道,“贵主既归,不如让杜十九郎送到奚王牙帐吧!他虽尚未授官,然则本就领了圣人旨令观风北地,兼且声名赫赫,正好让奚人知道我大唐不但物华天宝,而且人杰地灵。”
“这就不必了……”
固安公主的反对之言尚未说完,杜士仪便躬身行礼道:“贵主如今身体尚未痊愈,若急于北归饶乐都督府,我自当相送。”
“你……”尽管答应了回去,可固安公主面上不露,心中却因还要回奚地苦涩难当,因而对上杜士仪那坚定的目光,她不禁只觉得心中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暖意,老半晌方才看着王晙道,“杜十九郎并非王大帅属下,临走还不忘支使他,王大帅真是好威风!罢了,杜十九郎,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吧!”
自己是以公事挤兑杜士仪答应,而固安公主却说是欠人情,王晙顿时眼皮一跳,又公事公办地说道了两句便告退出来。眼见固安公主仍是留着杜士仪说话,他想到从前那些淫乱纵欲的公主,心中冷不丁冒出了一个念头,但又飞速压了下去。
不过和蕃公主,更何况先嫁兄长,不久之后又要嫁给弟弟,纵然固安公主与谁有私情,也不用他操心!
说是尽快启程,幽州城内众多公务还得重新交割。尽管王晙这幽州都督可谓是最短的一任了,之前那一路上绞尽脑汁百般表现自己的杜孚免不了失望,可当王晙最后一次召见他,淡淡地开口说了一番话时,他原本的那一丁点失望顿时变成了难以掩饰的狂喜。
“营州既失,契丹人一时半会也不会退出营州,所以州治不得不侨治他地。我已经拜表请将营州侨置渔阳,将营州军暂时并入静塞军,令军卒屯田。你既是于屯田赋税等等颇为熟悉,我已经荐了你为渔阳县丞,兼屯田使。”
“多谢王大帅举荐!”
见杜孚深深行礼拜谢不迭,王晙便无所谓地吩咐了一声不用多礼,继而便随口说道:“杜十九郎不日将送固安公主回奚饶乐都督府,你既是他的叔父,我便提早知会你一声。”
“是是是……”
等到从王晙那书斋中出来,杜孚仔仔细细回想着刚刚那每一个字,心里不禁又是得意,又是怅然。只可惜王晙举荐了他之后便立时离任,否则他只要能好好表现,这平步青云就不是奢望了,真真可惜得很!此时此刻,他早就把仍在杜士仪那儿没回来的儿子杜黯之忘了个干干净净。
☆、233。第233章 豪侠之道,飘零金枝
王晙启程之后的次日,奚王牙帐派来迎接固安公主的人也已经到了。大约因为此前固安公主在幽州的消息并未传开,这一行人大约三四十,在时有契丹人和奚人出没的幽州这座北地重镇并不算太突兀。然而,当杜士仪见到那个前来拜见的为首大汉时,他仍然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而侍立在固安公主身后的岳五娘也好不到哪儿去,到最后不得不低下头来遮掩自己的错愕。而两人的心里,不约而同转着同样一个念头。
幸亏罗盈暂时不在,否则……那小和尚可是在少林寺学武多年,对公冶绝更熟悉,一嗓子叫出来就完了!
即便如此,杜士仪对公冶绝突然从老者转中年人的变化,心中实在震撼得很。倘若不是他多次去学剑求教,对人再是熟悉不过,此刻又听到其说话时那种熟悉的粗哑声音,他几乎就要被骗过去了。而自始至终,公冶绝都丝毫没往他和岳五娘多看一眼,只是恭恭敬敬地对固安公主的问题作出一一回答。只是那些漂亮的套话听着实在假得很,什么连战连捷,什么众望所归,说得李鲁苏犹如奚族战神一般。
“大王不幸身陨,裴将军分明随行军中,如今看来,仿佛倒是全身而退啊。”
“不敢,卑臣只是侥幸因为殿后,这才收拢残军冲杀了出来。”
固安公主对于李大酺死活并不是那么在意,此刻不过随口刺上一句,见此人应对自如,她也懒得与其多言,当即冷冷说道:“不用多说了,我已经都预备停当,杜十九郎送我回奚王牙帐。他虽未授官,却是今年进士科甲第第一人,陛下赞赏有加的长安俊杰,尔等需多加礼敬。好了,你下去吧!”
等到公冶绝退下,杜士仪和岳五娘对视一眼,借口出去查看随行人马物品可有缺失,他就先溜了出来。等他装模作样先回自己人之中溜达了一圈,立时便来到了外头。就只见此前随同固安公主到幽州的那些奚人护卫和刚刚到的那批人正厮混在一起,至于固安公主当年出嫁时从长安带出来的护卫,则是在另外一边,至于公冶绝则是孤零零地按剑站在一棵双手都无法合抱的大树下,抬头看着被一阵阵寒风卷下来的落叶。
他因一路上和前头那些护卫基本上都混熟了,这会儿用不甚熟练的突厥语含笑打过招呼,又闲谈了片刻,他方才不动声色地来到了公冶绝身后。确定其他人都离开老远,他便轻声说道:“公冶先生可否告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冶绝头也不回地叹道:“没想到这么巧,你在幽州,五娘那丫头也在幽州。”
“还有一个在少林寺中曾经见过先生的小和尚,今天所幸他并不在此,否则恐怕先生就要露馅了。”
“小和尚?”
公冶绝这才转过身来,仿佛初见似的对杜士仪郑重其事拱了拱手,脸上却露出了深深的疑惑。直到杜士仪说出了罗盈的名字,他才笑道:“是那个学少林棍术极其有天分的小家伙,没想到这么巧!而且真没想到,竟是你们和固安公主在一起。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奚王李大酺说是和契丹王李娑固一块死在乱军之中,实则他是我杀的。”
尽管杜士仪设想过这个可能性,可这话还是太过惊悚,他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才猛然间想到,公冶绝这算不算固安公主的杀夫仇人?可这念头一闪而过,他便苦笑了起来:“先生还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吓死人不赔命啊。”
“胆大包天如你,还会被吓死?”公冶绝看了一眼那些丝毫没理会他们两人,正自顾自说话的护卫们,随即又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落叶,这才轻声说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已。当年我把一个晚辈托付给裴旻放在军中历练,谁知道幽州都督孙佺期那一场仗打得完全没章法,裴旻虽竭尽全力,可那一战自孙佺期以下,死在奚人手中的不计其数,其中就包括那小家伙。上阵死伤本来在所难免,可他是我那挚友唯一的后裔,我自然得为他报仇。若非以一己之力行刺蕃国君长并不容易,我早就动手了。这一次能功成而全身而退,也是有人给我出的主意,只没想到却成全了契丹人!”
“所以先生才没有悄然而退,而是继续留在奚地?”见公冶绝不置可否,杜士仪不禁暗自嘀咕艺高人胆大。可想到固安公主此行,他少不得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道,“既如此,可否请先生多多照应固安公主?”
“你竟然让我照拂李大酺的未亡人?”
“不,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含屈忍辱继续留在奚地,此生还不知道是否能回长安的大唐固安公主!”
公冶绝顿时沉默了。隔了许久,他才轻轻点了点头:“我当年和裴旻一般,年少时也曾经跃马疆场杀敌无数,后来因援军乏力,袍泽尽灭,这才一气之下隐居在了少林,多年不出。即便如此,我依旧是唐人,你这所托,我接下了!另外,奚地心向契丹的人很不少,这一败牵连深远,奚地已经没有了一个统一的声音。你也不用再来找我,我暂时不会离开奚地,可不想平白被人怀疑。”
等到公冶绝面色冷峻地欠了欠身,随即大步离去,杜士仪不禁苦笑,突然又生出了一丝好奇。那个给公冶绝出主意的人,是谁?
当岳五娘终于从杜士仪那儿得知了事情始末原委,一时觉得大有意思,少不得再次软磨硬泡去求固安公主,让自己也留在奚地。面对她的死缠烂打,固安公主又好气又好笑,虽也想留个可说得上话的朋友,可一想到李鲁苏那色中饿鬼的本性,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奚人,她便果断一口回绝了。眼见岳五娘仿佛仍不死心,她只得无可奈何地拜托杜士仪,而杜士仪哪有把握去劝服这个执拗的小丫头,思来想去直接把罗盈拎了过来,把麻烦直接丢给了他。
果然,等到启程的时候,岳五娘再也不提留在奚地的事,这不禁让杜士仪大为好奇小和尚究竟说了些什么。然而,探问下来的结果却让他险些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腼腆而老实的小和尚极其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对岳娘子说,倘若她要留下,那我也留下。”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
此去奚饶乐都督府,杜士仪自然不可能再带杜黯之,却给留在幽州的他布置了一些课业,又趁着王晙不在,把伤势渐愈的侯希逸也调到了随行之中。一行人走的并非固安公主一行人来时东拐西绕的那一条路,而是经檀州出蓟州,继而则是和在此等候的近千奚兵会合,一路往东北而行,直达奚王牙帐。自过了边境之后,一路上就只见一片冬季的萧瑟气象,近千里路上,虽能看到徙居的奚人,但也有马贼溃兵等等,但面对杜士仪这一行的强大实力,多数都选择了望风而逃,只有一两支胆大妄为的一头碰上来,结果被打得抱头鼠窜。
而岳五娘又用了当初的易容术,一张俏脸遮掩了慑人的艳光和白皙的肤色,却是一路和固安公主同车而行。每当她应固安公主之请,说起自己随公孙大娘浪迹天涯的那些经历时,她总能发现这位金枝玉叶流露出了憧憬向往的眼神,久而久之便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贵主虽并非圣人亲生,可也是出身名门,缘何却羡慕我这一介飘萍?那些居无定所的日子并不如贵主想得那般美好,达官显贵富家子弟,谁都想着染指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舞者,稍有不慎……”
想到自己发奋练习飞剑的动力,岳五娘只觉得后头噎住了。可下一刻,她就只见固安公主冷然一笑:“岳娘子,你知道和蕃的公主,是怎么挑选出来的?”
和蕃公主是怎么选出来的?被这一问,即便也曾经踏足公卿贵第,很是知道一些达官显贵的那点事,可岳五娘对这个却一无所知,想了想便摇了摇头。
“从国朝之初开始,和蕃就从来不曾有过真正的公主。相比那些金枝玉叶,我们只不过是多一个徒有虚名的封号而已。从前还只是从宗室女当中挑选,至少还是李家女儿,可渐渐就连这一条都不拘了。母亲为宗室,女儿仍可在宗正寺列名,以备和蕃所需。虽说和蕃之事对于女子来说是背井离乡,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