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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1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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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实在是心里难以服气。这三个武将是因为在夺取长安一役中大败亏输损兵折将,能够逃得一条命就已经很幸运了,挨上几十鞭子也算应当,可他们凭什么要陪着一块挨打?
  正因为如此,严庄也好,高尚也好,认错的声音既小又勉强,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他们那敷衍了事的认错之后,传来的便是安禄山那愤怒的咆哮。
  “严庄,高尚,你们是觉得委屈?觉得冤枉?是不是?当初是谁一个劲在我耳边吹风,说是天下再无可战之兵,只要我振臂一呼,这大唐江山转瞬之间就会易主!现在呢,现在就只是一个杜士仪,连番出招之下,大好的局面立刻逆转,而就连这河洛之地,先是有什么义勇军神出鬼没,几次派兵扫荡都扑了个空,又有吴王李祗那个老家伙带兵起事和我作对!你们两个身为幕佐,到现在为止拿出什么主意了没有?”
  安禄山越说越怒,用手一撑想要站起身,可他现在实在是太胖了,竟是稍稍立起却又立刻跌坐了回去。恼将上来的他奋力一拍扶手,怒声喝道:“滚,你们两个立刻滚!我不想再见你们这些徒有虚名之辈!”
  没想到只是因为认错的态度勉强了一点,安禄山竟然这样凶相毕露,严庄和高尚不禁暗暗后悔。他们跟了安禄山这么多年,早知道他是刚愎自用之辈了,刚刚还较什么劲?可是,眼下再求饶解释,说不定还要再挨一顿打,两人唯有哭丧着脸站起身,狼狈不堪地退了出去。一时间,这空荡荡的含元殿中只剩下了三个败军之将。有了严庄和高尚的前车之鉴在,三人谁也不敢贸然开口。
  “那两个软蛋已经走了,说吧,现在的局势已经如此,你们认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好了,全都站起来说话,阿浩,你先说!”
  对着三个自己曾经器重过,这次却打了打败仗的大将,安禄山虽然仍旧板着脸,可语气却缓和了许多。这次打下了洛阳,李憕等抵抗派竟然莫名其妙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面派人挨家挨户搜索,一面却重用屈膝投降的达奚珣以及罢相之后回东都养老的陈希烈,预备称帝之后用这两个颇有名气的文官为宰相,高尚严庄亦会一样得到重用。可从骨子里,他却瞧不起这样的文官,反而觉得只有那些能打仗的大将才是一定要紧紧抓牢的。
  大败若此,却还能逃得一条性命,即便这会儿脊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可田乾真却早就将其置之度外了。听到安禄山仍旧亲昵地直呼自己小名,态度也只是比从前稍稍严厉了一些,他在站起身沉吟片刻后,竟是又单膝跪了下去。
  “大帅,战事不利是实情,但大帅刚刚对严高二位先生,实在是有些严厉了。相比投降的达奚珣和陈希烈之辈,严高二位先生跟随大帅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因为他们不曾对现状提出好的主意,就如此严厉责罚,甚至与我等败军之将同刑,军中一定觉得大帅赏罚不均。所以,末将恳请大帅收回不许他们再见的命令,或者派人给予他们相应的恩赏和慰劳,或者对末将三人再施以其他处罚,以此安定军心。”
  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
  孙孝哲一听这话就险些没跳起来,正要提出反对意见,他的眼角余光瞥见安禄山脸上露出的笑意,立刻闭嘴。而崔乾佑也没忽略安禄山那满意的表情,跟在田乾真之后开口说道:“田将军所言极是,我等败军之将,能够逃过一死已是万幸,甘愿贬为小卒军前效力。”
  两个人都开了口,孙孝哲只能低头说道:“大帅不杀之恩,我等铭感五内,还请正赏罚。”
  “安忠志,你亲自去看看严庄和高尚,去叫个御医给他们治疗外伤,然后在库房里挑些金银财帛,说是我赏赐给他们的。之前是我情急之下说的话,他们如果有什么好点子,仍然可以和从前一样,随时来见我。另外……”安禄山顿了一顿,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越是在现在这种不利情况下,越是要振奋人心。我已经决心立刻称帝,国号大燕,让他们俩立刻和达奚珣陈希烈碰一下头,立刻准备起来!登基大典上,我会封赏功臣,提振军心!”
  这是下头三人谁都没有料到的提议。可安禄山既然心意已决,谁都不敢和他拧着干,当即齐齐叫好。就连安禄山本人,也完全忘了刚刚田乾真压根没有提到如何扭转如今的不利战局,在飘飘然中幻想着自己称帝时的风光。也正因为如此,对三人的处分他也并没有过于严苛,除却刚刚那一顿鞭子之外,他甚至没有降三人的军职,只是命他们率领残兵出洛阳,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补齐所缺兵员。
  河洛这么多的人,还怕抓不到壮丁?

  ☆、1170。第1170章 内图洛阳,外谋河东

  安禄山称帝在即,洛阳城上下恰是一片冰火两重天的景象。当初破城之际,寻常百姓看似损失较小,可他们之中,很多人失去的是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身家,相比达官显贵们只不过是失去了本就或继承自祖上,或来自于搜刮的财富,境遇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洛阳百姓和长安一样,往日都有一种地处天子脚下的优越感,现如今这一层骄傲被叛军完全击碎,就连大街上迫于生计出来寻觅活干的底层百姓,脸上也都带着凄苦。
  安贼都已经要称帝了,朝中从天子到大官们,就听之任之吗?家里已经无粮无钱,日子要怎么过?
  洛阳南市曾经一度关闭,现如今又再度开张,只是往日鳞次栉比的商户,真正开张的还不到半数。就连这半数商铺,从掌柜到伙计,也都只是有气无力地张罗着生意。每一个人都知道,纵使店门开着,也不过是为了方便那些一想到就会过来对他们勒索一番的军中将主。这些人但凡看中什么,全都是信手拿走,绝不要指望会给一分钱。至于往日那些繁荣了整个南市的胡商们,如今几乎一个都瞧不见。
  自从叛军作乱之后,一条条商路几乎全部断绝,那些来自西域,运来遥远西方的特产,同时买走大唐货物的胡商们不是逃回关中,就是隐匿乡里,只剩下了他们这些在本地做生意,不舍得也来不及逃走的商人!
  南市一隅的望岳寄附铺中,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拨弄着算盘算账。店门虽然大开,但时常有叛军的军官或是士卒经过的时候,谁也没有再朝这里看上一眼。但凡身在南市的商人,就一定要开店,这是严庄规定的,可从柜坊到寄附铺这样常常涉及大量银钱往来的地方,早在破城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迎来了如狼似虎的叛军,几乎被抢了个干净,这里也并不例外。
  那一天,抬出去的钱箱总共十个,每个一百贯,总计也就是一百万钱,还有不少金银器,如今这里除了人就再没值钱东西了。
  也正因为如此,当一个看上去极其落魄的消瘦男子进门时,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此人进门便来到了柜台前,从怀里拿出一面铜锈斑斑的铜镜递了过去,仿佛是要质押东西,嘴里却低声说道:“刚得到的消息,小师弟出潼关了。”
  “嗯。”卢望之头也不抬地继续在账簿上写着什么,但全都是一个个数字,任何一个叛军拿起来都决计看不懂。许久,他才抬起头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接过铜镜后翻来覆去看着,又对裴宁问道,“李憕他们几个可还好?”
  “总算是不绝食了。”
  说到这一点,裴宁显得万般无奈,当发现洛阳城完全保不住之后,城头一片大乱,他就悄悄带人在打昏了李憕卢奕张介然等几个要紧高官,把他们全都转移到了早就预备下的一处民宅地窖中,此外还雪藏了一部分坚决抵抗的义军,又从旁怂恿早就打算投降的一些人拥了达奚珣去向安禄山献城。果然,达奚珣这个软骨头立刻投降了安禄山,陈希烈也在安禄山亲自到访后投降了,而当他派了几个死士,以太子枉死为由,说是洛阳子民请求安禄山称帝代唐,安禄山心情大好,总算是没有真的屠城。
  可正因为李憕等人全都活了下来,个性刚烈的这几个人最初全都决定绝食殉国,还是他好说歹说,以先保留有用之身,回头帮忙做内应,重新把洛阳城夺回来这个理由百般安抚,好容易才暂时把人给拉了回来。当然,之所以是他这个冷面人出面,是因为他的兄长是大名鼎鼎的裴宽,在此前洛阳城坡的那会儿,名头却比洛阳陷落时尚下落不明的杜士仪好使!
  “不绝食就好,安禄山要称帝,洛阳城中百姓本就吃尽了苦头,如今他们还被逼着要在之后郊祀的时候于道路两旁跪迎,自然更加痛恨入骨。”卢望之装模作样地拿着这面铜镜左看右看,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今天特意过来,可是薛郎君传了什么话出来?”
  对于薛朝冒充北邙山人之事,卢望之听说之后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然而,他毕竟不是薛朝那样的少年富贵世家子弟,对天子的切齿痛恨也不如某人演得好,如今眼看安禄山在进了洛阳之后,一面计划称帝,一面竟然还像模像样让薛朝继承了立节郡王的封号,他就更加无语了。好在他要做的就是让裴宁给薛朝送点手稿过去,并不指望其探听安禄山军中虚实,安禄山也不大提防没有实权的薛朝,这条线始终都保持着联络畅通。
  “没错,说是崔乾佑等人败退回来,安禄山大怒,在含元殿上对三个败军之将以及严庄高尚二人加以鞭笞。”裴宁顿了一顿,这才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因为田乾真等人已经几乎没兵了,安禄山授意他们收拢兵马出洛阳,想办法把麾下军额补齐。”
  这样一个消息算不上是大秘密,所以薛朝方才能够听说。卢望之知道,即便他千方百计送出信去给固安公主,设法让人吞下了崔乾佑三人出去抓壮丁的这支残兵,对于大局的帮助也很有限,反而会让安禄山狗急跳墙,可如果是设法把一部分义勇军送去给崔乾佑三人,编入他们的麾下呢?和裴宁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他知道对方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当即点了点头。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如今进出洛阳很不容易,你得小心一点。另外,请薛郎君务必想想办法,保住那座新造好的河阳浮桥。只希望河东兵马不要一直龟缩在太原府,河东节度使王承业也该有些担待!”
  裴宁伸手从卢望之手中接过那面铜镜,仿佛质押受挫那般,忿忿不平地将其收回怀中,嘴里却冷冷说道:“他如果没有担待,那就换个有担待的人来接替他!”
  太原府河东节度使府,太原尹兼河东节度使王承业正眯缝着眼睛欣赏歌女们的载歌载舞,仿佛外间并不是兵灾连连,而是太平盛世。尽管掌书记田健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提醒他,他却始终没搭理。直到一曲终了,他拍拍手示意她们全都退下,这才没好气地对田健说:“急什么急,裴休贞现在只不过是一介闲人,见他是我给中眷裴氏三分薄面,不见他是我这个河东节度使日理万机,他还敢多说什么废话?”
  见王承业竟然对裴休贞用这种不耐烦的轻视口气,田健只觉得无可奈何。然而,他还是耐着性子劝道:“大帅,如今不比从前。如果还是安贼势大,那么大帅只要能够保得河东道一地平安,就足可令陛下欣悦了。可现在右相兼安北大都护杜士仪和朔方节度使郭子仪……”
  他这话还没说完,王承业就重重一巴掌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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