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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大帅,等高仙芝的兵马西行之后,再骤然出兵!”
此话一出,史思明立刻眼神一亮。他也何尝不知道,中原腹地虽有驻军,但多年没打仗,可谓是不堪一击,而朔方、河陇以及安西北庭兵马就不同了。能够少一支兵马来搅局,就能让自己这边多一份把握。所以,他赞叹侯希逸想得周到后,立刻爽快答应了此事,亲自送其出门时,临分手之际,他便只听得侯希逸轻轻叹息了一声。
“石堡城重入大唐不过数月,倘若吐蕃能够在这时候大举进兵,拖住河陇兵马!如果葛逻禄能闹出些乱子来,把朔方兵马牢牢钉在那,还有何忧?”
说者有心,听者又怎可能无心?侯希逸见史思明面上惊容乍现,情知对方恐怕会因为这些话而更加信任自己,当即拱了拱手跃上马背。安禄山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可也就是在东北这一亩三分地,吐蕃和葛逻禄那边总是鞭长莫及的,说上这么两句惠而不费,他路上也能稍稍轻松些。
带着安禄山拨给他的五十名牙兵,侯希逸竟是就这么径直离开幽州北上。此行他自己只带了十个跟随多年的亲兵,一行总共也就六十余人,进入业已陷入战乱的漠北有多大的危险,每个人都心中有数。果然。从妫州西行之后的第二日,他们就遇到了一队数百人的黑衫军。
无论是侯希逸自己的亲兵,还是安禄山拨给他的牙兵,全都经过当年天门岭一役,亲眼看到过这些黑衫军战时的勇猛。所以,当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军,不用侯希逸喝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侯希逸亲自高掣了范阳节度使安的旗号,上前接洽。他用熟练的突厥语和领头的小将做了一番沟通之后,见对方犹豫片刻,就允许他们这一行跟着回去,他不禁轻轻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路西行,他们陆陆续续遇到了如是兵马数十拨,整齐的服色和军容,激昂的士气,精良的兵器,无不让范阳兵马为之悚然,只有侯希逸自己心中猜度,恐怕罗盈这会儿绝不会在都播牙帐。果然,一行人又用了两日穿过都播控制的领地,随即经过仆固,继而又是同罗。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每个人都认为都播在悍然出兵两地之后,必定会用绝大精力镇压整编,可仆固部看上去平静得可怕,直到进入同罗,方才撞到过一次小战事。
而那竟然还是一股不知道从那逃窜来,形容狼狈的马贼!结果,这一拨不长眼睛的家伙,正好让他们见证了黑衫军的战力。简简单单一次冲击,上百人便溃不成军,投降的投降奔逃的奔逃,黑衫军却也不追击。
侯希逸此行牙兵只有五十人,但领头的却是范阳偏将薛嵩的弟弟薛崿,这一年还不到三十岁。此时此刻他策马来到侯希逸身边,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些黑衫军好强的战力,不逊于我范阳精锐!”
只是不逊于?人家的军纪,可比范阳那些燕赵健儿要强多了!
侯希逸知道薛崿乃是将门子弟,祖父薛仁贵就不用说了,那是一代名将,其父薛楚玉虽然没那么会打仗,可也曾任幽州节度使,故而安禄山为了笼络人心,又赏识薛崿兄长薛嵩的勇猛,对薛崿也颇为亲厚,所以他对薛家兄弟自也相当下了一番功夫结交。于是,腹诽归腹诽,他仍然低声提醒道:“如今我等深入敌境,届时若有变,你记得让下头牙兵暂忍一时之气。如今这等关键时刻,小不忍则乱大谋!”
薛崿虽然不知道这次安禄山派侯希逸带着他们去见都播那位俟斤究竟为何缘由,可兹事体大他还是明白的,当下立刻连连点头。
等到遥遥望见那座同罗牙帐城的时候,不论是侯希逸,还是薛崿以及其他人,全都一个个暗自惊叹。然而,当起头早一步进城的黑衫军一员信使出城,说是只允许侯希逸一人进城,其余人等全数留在城外的时候,薛崿立刻提出了抗议。可话才出口,他看见侯希逸冲着自己使了个眼色,当下只能愤愤闭嘴。
好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1111。第1111章 昔日云州三杰
同罗牙帐城是整个漠北继安北牙帐城后,建成的第二座城池。按照阿布思从前的想法,这自然是象征着他安北副大都护的地位。这次杜士仪带着安北大都护府的主力,北伐黠戛斯,而后又逗留在回纥牙帐预备协助扶持的回纥新主叶健建城,眼看安北牙帐城在罗希姡У暮艺厶谥拢负醭闪艘蛔粘牵鸥崭赵羲啦凰溃鲆坏愦蛑饕獾哪钔防矗伤蛲蛎幌氲剑卤Χ坏俅未犹於担乙幌伦有谱×怂扪勒食欠炊槐鹑顺眯槎耄
此时此刻,他恼火地瞪着面前那个淡然若定的青年,突然拍案而起道:“陈季珍,你祸害了一个乌苏特勤还不够,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非得害我?”
陈宝儿只当充耳不闻,继续慢条斯理品自己的茶。直到外间一个人匆匆进来,他细细倾听了片刻,这才抬起头看着阿布思说:“俟斤,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如果我不来,恐怕你就要带兵杀到安北牙帐城去了,是不是?不得不说,同罗骑兵确实闻名漠北,可指挥他们的那个人却着实脑袋简单了一些。”
话音刚落,他突然往旁边一闪,刚刚好好让过了扑上前来的阿布思。见其气得脸色通红,他就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论是漠北还是中原,最忌讳的就是反反复复,阿布思,你敢说自己这次没有动过歪心?大帅对你从来就不薄,可你呢?早在当年,我就知道你素来心比天高,再加上仆固部和同罗部相邻,就力劝乙李啜拔在你同罗部中动了些小小的手脚。可即便没有这样的手脚,这次你以为你能够扛得住都播的兵锋?你可知道,就在刚刚,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的使者已经到了,正是其麾下大将侯希逸,特意求见都播俟斤。你觉得侯希逸是为什么来的?”
阿布思登时色变,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眼见得陈宝儿站起身来,他又有些不甘心地低吼道:“杜大帅若早有安排,为什么不对我明说?”
“明说?对本来已经砍下小指明志,暗地里却在调兵遣将图谋不轨的你阿布思挑明了说,大帅岂不是疯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知道,如果同罗出了什么事,同罗骑兵固然名闻漠北,大家都肯定很乐意瓜分这支赫赫有名的强军!”
阿布思顿时哑然,想到乙李啜拔被长子仆固怀恩逼得回归夏州,自己的长子虽然没跟杜士仪这么多年,可竟然也被迷糊得与其一条心了,他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做了赔本买卖。他和陈宝儿软磨硬泡了好些日子,可硬是没弄清楚杜士仪究竟想要干什么,也因此更加恐惧杜士仪不动声色,将自己的大将一个个笼络过去的手段。所以,当陈宝儿竟是径直出门的时候,他想起安禄山的使者来了,不禁更是心里惶然。
随从都被留在城外,自己被人带入城中的侯希逸,却是神色如常,一路上目不斜视,但眼角余光一直在悄悄留意着城中的兵员和战备情况。尽管他和罗盈乃是昔日袍泽,可如今形式上各为其主,他也摸不透这次漠北大乱究竟是杜士仪早有定计,还是其他什么缘由,因此不得不多加小心。当他来到城池中央,那整整占据了一个里坊的建筑时,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
果然,从进门开始,他就发现这里防备森严,自己的佩刀亦被人暂时收去,只剩下没有搜身而已,可左右两个几乎是紧紧贴着的护卫,也几乎断绝了他任何出手的可能。直到被这样形同押送似的带到一座屋子跟前时,这样的严防死守方才告一段落。
“俟斤有请侯将军。”
侯希逸从容进门,随着两扇大门在背后徐徐关上,他适应了一下里外的光线差别,立刻看清了主位上的人,顿时笑了起来。
“想当年我们分别时,实在不可能想到,竟然会在今时今地如此见面。如果霁云在这里,第一任云州守捉的正副将就都齐全了。”
“是啊,一晃距离云州重置已经二十多年了,我们分道扬镳也已经十几年了。”
罗盈感慨了一句,随即便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侯希逸跟前,等到两个人中间只隔了最最危险的仅仅一步距离,他才一字一句地问道:“希逸兄,我只问一句话,今天你是代表谁来的?”
“我当了安胖子这么多年部下,所以不得不走这一趟。可是,我这一次来,是为了我自己来的。安胖子这个人,狠毒又不失决绝,原本跟着他也不算不好,可我总觉得他对我没那么信任。”侯希逸先是把安禄山拿了出来,突然词锋一转,见罗盈全无意外,他反倒好整以暇地抱手说道,“我倒想问你,你这突然进兵,轻轻巧巧拿下仆固和同罗,究竟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都播,抑或是为了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罗盈见侯希逸面色大变,突然嘿嘿一笑,“不过我这个人素来知恩图报,更何况从救命之恩,点拨之恩,再到知遇之恩,我欠了杜大帅不知道多少人情,当然不会只顾着自己。更何况我这次摧枯拉朽,又不是仅仅靠的我一个人本事!大帅只给我带了一句话,拿下同罗仆固,封锁南下的所有信路,我当然只好竭尽全力试一试。好在我闷头积蓄了这么多年实力,安禄山又把奚人和契丹推到了我这一边,勉强也还能坚持一阵子。”
罗盈既然完全表明了立场,侯希逸不禁松了一口气,也就道出了来意:“实话实说吧,我这次千里迢迢亲自跑过来,是被安胖子派来和你结盟的。之前天门岭一役,你尽显都播大军的战力,而这次的表现更是震惊漠北。所以,安胖子让我来和你谈一谈,如若范阳出兵,你愿不愿意南下配合?按照安胖子给我的权限,只要你肯出兵河东道,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面对这样优厚的条件,罗盈不禁眼中厉芒一闪,随即笑容更深了:“他还真是大方。上次我和他要契丹牙帐,他也是痛痛快快满口答应,这次更是干脆任我所求。可他难道就不怕派了你来,你来得了回不去,届时他借兵不成,却还赔了一个你?”
“侯将军多年经营前往奚族和契丹以及新罗的商路,安禄山早就垂涎三尺,这次借着军令名正言顺地派侯将军来,自然是打着若借兵成功,则大事可图;若借兵不成反而赔了大将,他也可以借着保护孤儿寡母,悄悄夺了侯将军的丰厚家产。至于都播,已经成了大唐上下人人喊打的叛胡,哪怕怀义可汗说他这个三镇节度使想要反叛,他也可以轻易抵赖,”
随着这个声音,陈宝儿从后堂翩然现身,笑吟吟地向侯希逸和罗盈拱手见礼后,他便徐徐说道:“事到如今,安禄山已经不得不反,因为朝中杨国忠容不下他,他不反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陛下对王大帅和杜大帅的态度,对从前的信安王以及张守珪的态度,他应该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不是死,就是被左迁贬斥,还不如轰轰烈烈干上一场。罗将军,请恕我直言,安禄山请你出兵河东道,我也正好想劝你届时直取河东道平叛。云州父老,以及雁代健儿,对杜大帅当年旧政还颇为怀念,只要时机和宣传抓得好,不是以助安禄山叛乱为旗号,而是以帮助大唐平叛为旗号,届时大有可为!”
罗盈当了将近二十年的一族之主,而侯希逸亦是在平卢雄霸一方,手下除了明面上归他统领的平卢兵马,还捏着一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