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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竟然全都没有察觉,等到发现人死了之后,已经什么都迟了。可又惊又怒的他赶到了大牢中,刚刚大发雷霆之后,一个心腹监察御史便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中丞,陛下急召,说是这么简单的一桩案子这么长时间悬而不决,请中丞立刻把人全都押到御前,陛下要亲自审!”
早不审晚不审,偏偏在人全都莫名其妙死了的节骨眼上,要亲自审,杨钊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内心中甚至生出了深深的恐惧。可是,他好歹也算是见过些大风大浪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快速动起了脑筋。飞快地问起这几日值守的狱卒,以及来过此地的御史都有谁之后,他便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
快步走出大牢后,他一勾手叫了一个信得过的狱卒过来,对其低声吩咐了几句话,等到回了自己处理事务的宽敞直房,他又对刚刚来报信的那个监察御史面授机宜,这才匆匆赶往了宫中。他深知这是自己入仕之后的最大一道关卡,因此一到天子面前便立刻请罪,直截了当地把人死了的消息给捅了出去。
“简直荒谬!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这些活生生的人竟然全都死了?”李隆基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可当看到杨钊哭丧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他原本怀疑杨钊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好戏,一瞬间又有些犹豫。于是,君臣二人一坐一跪,竟是久久僵持着,直到外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难得的沉寂。
“陛下,御史台刚刚来报,大牢中的三个狱卒仰药自尽。还有监察御史赵骥,也突然服毒死了。据说,他们都曾经去看过那些奚人。”
如果说十几个奚人的死,李隆基只是恼怒,那么此时此刻面对这么一个荒谬的消息,他就简直是惊怒了。
在这个当口,杨钊表现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演技。他惊呼一声后,在天子的炯炯目光下叫苦连天,隐隐暗示这几个死了的家伙都是李林甫的人,此前几个奚人的死,很可能就是李林甫的指使。尽管他看得出天子对此事并不怎么相信,可他只要能够勾起李隆基的这点疑忌之心就行了,并没有摆事实讲道理死缠烂打,反而满面痛悔自请其罪。
既然杨玉瑶不让他动安禄山,那就先不动,反正他和李林甫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只要能够把李林甫彻底拉下水就好!
亲仁坊的安禄山宅邸中,得到御史台那先后两个消息,刘骆谷亦是始料不及。
“侯将军你说过,那些奚人一死,杨钊就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可他怎敢在顷刻之间下那样的辣手,一下子用御史台中一个御史三个狱卒四条人命,硬是给李林甫狠狠泼了一盆脏水?”刘骆谷从侯希逸的沉重表情中得到了回答,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看来咱们都小看他了,这家伙简直是又毒又狠,不但敢下手,而且还笃定不会被人抓到破绽!”
再毒再狠,比得上安禄山一次又一次骗了奚人和契丹人来投,而后又把他们毒杀或坑杀后,砍了脑袋去换成战功?现如今安禄山的这一劣迹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再也不好使了,这位范阳兼平卢节度使方才不得不打算纠结所有兵马,对契丹和奚人来一次大的军事行动,只不过他对此实在是不大看好,若非杜士仪派人给他送了个口信,他简直想就此呆在京城不回去,免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只不过没想到,正好撞上这么一出。
所以,此刻面对刘骆谷的心惊胆战,他自然不会表现出这些,而是显得很是无奈:“看这样子,李相国是想躲都没法躲,这事情看来有的是麻烦了!可事到如今,能够把大帅摘出来已经很不容易,其他的我们就不要多事了!”
想想宫中的杨玉瑶已然承诺,一定会制止杨钊清查安禄山的举动,刘骆谷心下稍安。至于杨钊的狠辣,李林甫的失算,他虽然警醒担忧,可相对那个最糟糕的结局而言,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安禄山对李林甫的忌惮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甚至在私底下曾经听安禄山说过,朝中内外这么多大臣,他真正畏惧的只有李林甫一个,至于其他诸如杜士仪王忠嗣等辈,不过是恰好有些运气和胆略罢了,不值一提。
毕竟,那曾经是把持朝政十数年之久的宰相,别说开元以来仅此一个,就是大唐开国百多年来,如李林甫这样屹立不倒的也很少见。只不过这一次,只怕是真的西风要压倒东风了!
☆、1066。第1066章 杀王
饶乐都督府西北,大洛泊。
奚王李延宠坐在马上,眼睛却紧紧盯着远处。这种姿势他已经保持了很久,与其说是疲倦,还不如说是期盼。他是奚王李诗锁高的长子,亦是出身阿会氏。当年李鲁苏被可突于联合阿会氏以及奚族各部驱逐,丢了王位,最终导致信安王李祎北伐。就在那个时候,他的父亲李诗锁高率五千余帐,将近五万人投降大唐,被封为归义州都督,从大唐手中得到了奚王册封,一度在幽州左近驻扎了很久,而他也被送到了长安作为质子。
在大唐的那段日子,他看似坐享荣华富贵,可对于习惯了白山黑水那种自由生活的他来说,身在长安的日子分外难熬。他足足等待了六年,方才因为父亲过世,终于得以回归故土。而他在成为新任奚王之后,立刻就率领族民返回了饶乐都督府的奚族故地。深知大唐强大不可力敌,他就和契丹结成了同盟,以求自保,同时上书表达亲善之意,果然不久便蒙赐婚公主。
李延宠久在大唐,当然知道所谓的和番公主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公主。身份最尊贵的,就是当年和番吐蕃的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都是真正的宗室,金城公主更是高宗李治的嫡亲孙女。而他被硬塞的那个宜芳公主杨氏,说是卫国公主和第二任驸马杨说的女儿,但他可是清清楚楚,卫国公主前脚刚刚嫁给杨说,大唐天子就赐婚给了自己杨氏女,这所谓公主之女的名头实在是可笑得很。至于契丹王李怀秀,娶的是信成公主的女儿静乐公主独孤氏,同样挂羊头卖狗头。信成公主开元二十五年才出嫁,天宝四年契丹王迎娶的时候,静乐公主独孤氏已经十四岁了,难道信成公主和独孤明还能未婚先孕?
大唐哪里肯把真正的金枝玉叶嫁给他们这样的蕃酋,所谓的公主竟连宗室出女都算不上,简直是狗屁!
既然瞧不起宜芳公主,再加上安禄山想要从奚人身上捞取战功,李延宠这个劳什子驸马才当了没几个月,就遭到了安禄山几次三番的坑蒙拐骗和伏击,于是,一时大怒的他便当机立断,杀了和番的宜芳公主杨氏,和同样杀妻的契丹王李怀秀结盟反唐,结果却被双双击败。大唐甚至另外册封了别部酋长代替他们,可他也好,李怀秀也好,本身实力并未大损。
而这一次,他正是因为打探得知,安禄山打算调集范阳以及平卢两镇至少七八万兵马北伐,这才在悚然而惊下,派出了心腹死士十三人前往长安告安禄山御状。如果能够成功,那么,那个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多年的胖子就该下台了!而如果失败,那么,他也可以丢开一切侥幸,一心一意地去准备即将到来的这一战!
“都播夫人还没到?”
在长久的等待之后,李延宠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几个心腹大将彼此对视了一眼,却全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面对这样的状况,李延宠不禁恼火得很。想当初都播东迁的时候,他还嗤之以鼻,可谁知道对方竟然不声不响吞并了度稽部,而且还在不断吸收奚人以及契丹投奔过去的人。现如今的都播,已经拥有八千帐,族民超过八万人!而这其中,都播那位神秘俟斤竟然牢牢把控着大权,甚至连原度稽部之主吉哈默都甘愿为其附庸!
至于那位都播夫人,据他所知,便是所谓的乌弥之女,出身突厥王族阿史那氏,至于是真是假,各种各样的传闻充斥漠北,他也不得而知哪一种才是真相。可唯有一点他却很清楚,那就是这位都播夫人据称剑术通神,从前每逢征战都是跟随丈夫左右,一把宝剑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亡魂。他此次选在这个地方约见此女,也绝不是没有提防。可单凭契丹和奚人,抗衡那个安禄山未必没有把握,可如果大唐回头真的兴大军来攻,他总得再找个盟友。
强如可突于,当年先败在信安王李祎手下,而后又被张守珪打得连命都丢了,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来了,来了!”
李延宠顿时神情大振,他极目远眺,就只见天边烟尘滚滚,紧跟着便有一支人马由远及近地疾驰过来。为首的身披红色大氅,远远看上去仿佛是女子,部众大约五六百人,却是白色衣甲。见此情景,李延宠心中一松,他当然也怕被人算计,此次带了整整八千精兵,在他看来足以应付一切突发局面。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一个难以抑制的念头。
如果能够把这位乌弥之女收在私房,那么,也许他就可以借用那神乎其神的传说,扩充自己的实力,甚至据有整个白山黑水,甚至从东统西?
这个念头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有这样的实力。可是,当眼见得这一支兵马越来越近,可却非但没有放慢速度,而且随着头前那红色大氅的人一声叱喝,竟是陡然之间再增三分速度,赫然冲阵而来的时候,他终于为之色变。他纵使再傻,也知道这会儿事机有变,慌忙高声下令准备迎战,四周围的将领们也是好一阵手忙脚乱。随着第一波稀稀落落的箭矢往敌阵之中飞去,李延宠正惊怒时,后头却又传来了一阵喧哗。
恼羞成怒的他不禁大喝道:“才这么一丁点兵马,慌什么!”
“大王,不好了,有敌军突袭背后!”
这一次,李延宠方才真正觉得不好。当机立断的他立刻派了两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大将到后头去指挥迎战,而自己则是率领前军当即朝着杀过来的那数百兵马杀去,满心想着先吃掉前头这些人,再去应付后头的敌人。可是,随着这小小一股兵马犹如钢针一般陡然扎了进来,他便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两军对战,本来应该是杀声震天最嘈杂的时候,可除却他们的喊杀声之外,几乎听不到敌人的任何呐喊声,只除却此起彼伏的凄厉竹哨。
那一身红色大氅的领军主将在乱军之中随手解下了红色大氅,随即就湮没在了服色完全相同的麾下兵马之中。而且,和奚人以及契丹人常常采用的单打独斗,各自为战不同,这一支兵马彼此配合得极其默契,尽管一头扎入了人数比自己多几倍的敌军之中,可他们在每一个局部竟然都是以多打少,当最终把战阵生生凿了个对穿之后,竟是犹如聚沙成塔一般,复又集合了起来,重新再次回旋杀入敌阵。
不过两三个回合,李延宠就知道再如此下去,这一场仗只会有胜无败。后军分兵去迎战的敌人至今还不知道来自何处,自己又被这数百兵马死死缠住,深知接下来还有一场对战安禄山的关键战事要打,他一点都不想把宝贵的战力都丢在这么一个地方,干脆下令除却围困住来敌的兵马之后,其余将卒随自己暂时后退,重整阵型。说是说得好听,他其实已经打算壮士断腕就此脱身,至少,他不想在连敌人都没弄清楚的状况下打那么一仗。
如果甫一接敌,李延宠就留下人马缠住对方,自己抽身而退也就罢了,事到如今,他想要壮士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