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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梅走后,张连长说:“她就是想出风头,让人知道她有男人追!这个胡小梅,得好好调教调教,不然她会闹出大乱子。”
五
那年夏天的“胡小梅情诗事件”波及到了许多人,是值得追忆的重大事件之一。
侦察连和通信连离得近,男女兵接触多,被列为重点查处的单位。侦察连先是召开班以上干部会,会上,有人提出,凭什么怀疑是我们的人写的?范指导员解释说,保卫科的人讲得很清楚,没查出来之前,任何人都可以被怀疑。但这并不是说写信的人就是我们侦察连的。师直属分队,这一片的连队,凡是和通信连有接触的都要查。况且我们和通信连挨得最近,训练场上也常见,应该说可能性最大。所以,大家要端正态度。这件事本身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即便不是我们的人,也要引以为戒。当然,要注意方式方法,讲点策略。
梁连长说:“我看能写几句诗的人,至少是初、高中生。我们应该缩小范围,突出重点,别搞得满城风雨、鸡飞狗跳的。”
会上,列出的重点人里,就有马春光。连里指派四班长先找马春光当面谈心,看能否发现蛛丝马迹。四班长把班里的人全打发出去,就留下马春光一个人。四班长先说了点别的,突然问道:“……有女朋友吗?”
马春光马上答道:“没有!”
“哦……马春光,听说你爱写诗?”
马春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嗨,班长,我那叫什么诗啊,以前在知青点上闲着没事,看别人写就跟着照葫芦画瓢,把连在一块的话断开,分成行,加点啊呀哦的,哪也算是正经诗啊?”
“最近还写吗?”
“文书让我写几首,说出黑板报要用,训练太紧张,还没顾上呢……”
四班长脸上的微笑渐渐有些不太自然了,看着马春光,一副为难的表情。马春光感到奇怪:“班长,怎么了?”
红领章 第四章(6)
四班长一狠心道:“算了,我跟你明说吧,有人给对面的一个女兵写了一首情诗,上面让查!初、高中以上的都得查,尤其是平时爱写个诗的人。我琢磨你小子也不是那路货,可……查就查吧,还让讲什么策略,不让打草惊蛇,这事我干不了!干脆,你自己跟连长指导员他们说去吧。”
马春光坦然地笑了:“嗨,班长你绕这么大个弯干嘛呀!好,我去跟连长和指导员讲。”
四班长把马春光带到连部就退出来了。梁连长和范指导员交换一下眼神,范指导员拿过一张纸,让马春光念那上面的字,马春光嘴里念念有词:“……你像天边的一片朝霞,映红了我的脸庞;你是一片夏日的云彩,为我投下一片清凉;你是一条春天的小溪,潺潺流过我的心房……”
连长板着脸不吭声。
指导员认真观察着马春光的表情,话中有话地旁敲侧击:“这诗是我从师保卫科抄回来的,咋样?”
马春光笑着把诗还给了指导员:“写得挺好嘛!……连长、指导员,我可写不出这么好的诗。”
梁连长说:“好诗?我看比你的水平强不了多少,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写的?要是,早点承认,我和指导员到师里为你求情。”
马春光这才严肃了:“不是!”
梁连长说:“怎么能证明?”
马春光一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范指导员说:“马春光,坐下,慢慢说……事情没查清之前,每个人都有可能,我们当然不希望是你写的。但如果是,就早说,你知道主动交待,和被查出来完全是两个性质。”
马春光有点急了:“我明白。可这诗真不是我写的!”
梁连长说:“那好,你就在这儿把这诗抄一遍。”
马春光气愤地:“你们不相信我?”
梁连长说:“废话!这不是正查吗?不查清楚怎么相信你?”
指导员说:“马春光,这不是针对你一个人。”
马春光委屈而又愤怒地拿过笔和纸,刷刷地写起来。
梁连长点上一支烟:“把态度给我端正了,好好写。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是你,你怕什么……把名字写上。”
马春光推过笔和纸,脸涨得通红,又气又羞。
指导员说:“还有,把你过去写诗的本子,还有记笔记统统拿过来。”
马春光不干了,叫起来:“我没有!就是有也不会给别人看!”
连长和指导员都是一愣。梁连长恼火地:“敢!”
指导员说:“既然不是你,你怕什么?”
马春光抱着脑袋:“那都是我当知青时写的,跟部队没关系……我不想让人看……别人也没权看……连长、指导员,我是你们的兵,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就不相信自己的兵!”
梁连长一挽袖子:“嗬,你还来劲了啊?”
指导员态度和蔼了些:“马春光,你应该明白,我们不是不相信你。这样吧,你先回去冷静下来琢磨琢磨,看是不是应该配合组织把这事儿查清楚,想通了再说。”
马春光气哼哼地出了连部。他回到宿舍,红着眼晴,从床头柜里翻出两个本子扔在地上,又抛开叠好的被子,拽开床单、褥子翻腾着……
老兵新兵们站在那儿,默默看着他。
马春光一走,几名排长陆续走进连部,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叠纸。一排长说:“连长,我们排初中生以上的都写了,抄的内务条令,让保卫科自己去对笔记吧。”
二排长说:“我们排抄的诗,你们听这首——春天太阳高又高,出操不用穿棉袄……”
范指导员问:“还有没有落下的?”
三个排长都说,他们齐了。梁连长说:“你们几个呢?也都齐了?”
三名排长面面相觑。二排长苦笑:“嗨,怎么连我们都不相信了?”
三排长说:“我可是有老婆的人,没我的事啊!”
一排长说:“连长,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吧?堂堂一个军官,向一个丫头片子求爱,还酸啦吧叽写那不着调的诗。”
梁东说:“那也不一定!”
一排长说:“到底是哪个女兵啊?”
范指导员说:“师里保密,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个,但肯定是个漂亮的!”
二排长说:“连长、指导员,你们是不是也得留个字迹呀,谁能保证你们不写情诗?”
大家都笑起来。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范指导员拿起电话,是保卫科科长打来的,告诉说,刚刚查出来了,是师司令部的一个公务员干的。
三名排长有的轻松了,有的气愤,有的摇头,把手上的纸撕了。
梁东一把夺过电话:“杨科长,你把这熊兵调到我们侦察连来,在你们机关,我看他是闲的皮痒痒!”
梁东刚放下电话,马春光连报告都不打,就用膀子推开门,蹬蹬地走到连长面前,用力将一摞笔记本放到连长面前。
一排长赶紧说:“哎马春光,不用了。”
指导员看一眼连长,窃笑。梁东却不动声色:“这么快就想通了?”
马春光涨红着脸:“我马春光没别的优点,就一条,敢作敢当!我再说一遍,那破诗不是我写的,敢写我就敢落我的名字!”
红领章 第四章(7)
梁东故意板着脸:“这算什么优点?男人、军人,本来就该这样!……顺便通知你,从明天开始,调你去勤杂班喂猪。”
指导员等人愣住了。梁连长摔门出去。
马春光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猪圈在营院外面,紧挨着营区,周围是各单位的菜地。喂猪的活儿又脏又累,谁也不愿干,每年都是表现不好的兵给发配来喂猪,一当上猪倌,你就感到矮了一头。
马春光的事情传开后,张社会和四班长商量一下,一块去找连长、指导员求情。四班长先说,他说:“连长,我想不通,既然写信的人不是春光,不给他个说法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让他去喂猪?你不可惜,我还觉得可惜呢……找不到人喂猪,我去给你喂去!”
梁东冷冷地道:“喂猪怎么了?马春光喂猪就可惜?那别人呢?还干不干?把猪都杀了?张社会,你是不是也来替马春光说情?如果是,趁早给我闭嘴!”
张社会递给梁东一支烟,又帮他点上,说:“连长,您先别发脾气嘛,您不是常说当个好兵,尤其是当个好侦察兵,得有悟性吗?马春光现在不是我的兵了,按说我不该多嘴,可我毕竟带了他仨月。马春光是个当侦察兵的好苗子。他还不像赵海民,他当兵前一天枪没摸过,可枪一上手就和别的兵不一样,横拿竖扛,怎么看怎么有精神,自然透出一股子霸气……他不就是顶撞了你几句吗?”
梁东气乎乎地:“几句?顶一句都不行!”
范指导员也说:“看看,又上来那股子犟劲了!”
张社会说:“连长,你自己不也挺爱发脾气的吗!”
“那得看怎么发!谁没脾气?会发,发到节骨眼上,把脾气发成威力,那叫水平!不会发的是冒傻气,二杆子!你说,我哪次脾气发错了?马春光他才当了几天兵?是个好苗子不假,这件事本身他也没错,敢跟我连长叫板也值得欣赏!作为一个兵,难得!这说明他为人正派,不会耍小心眼子。但要真正成长为一个好兵,必须受得了委屈,得学会忍,善于忍。”
几个人听出了梁东话里的意思。张社会忍住笑:“对!说得太对了!”
“一个军人 ,有可能一辈子也看不见你的敌人,可你天天得苦练杀敌本领。 忍,不是忍气吞声,是引而不发,是为了有朝一日的暴发!他马春光才受了多大一点委屈?他就蹦,就跳,太容易冲动。我早就发现,他个性太强了,仗着有点文化底子,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说眼前,怎么和人相处?朝长远说,怎么带兵?再好的苗子它也不是树,现在不磨练他,什么时候磨?到你们这岁数,那就晚了!”梁东说完,端起茶缸咕咚咚往肚子里灌水。
指导员说:“连长想的比我们都远啊。”
张社会佩服得直点头:“可是,就怕他……”
梁东放下茶缸:“怕他想不通,一头栽下去站不起来是不是?那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个好材料!你还怕赵海民没对手就跑慢了,对不对?真要是那样,我看连赵海民你都别费功夫了。”他指着张社会和四班长的鼻子,“你们两个,不琢磨怎么带兵,整天琢磨着护犊子,一对糊涂蛋!”
几个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六
当天下午,马春光就把铺盖卷搬到了猪圈旁边的一座小房子里。炊事班长专门来了一趟,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他用吊儿郎当的口气说,知道了。
不远处就是通信连的猪圈。本来师里说要派男兵帮通信连养猪,通信连不干,坚持要自己派人养,因此通信连的猪倌就是女的。
马春光发现,通信连的饲养员是个又瘦又小的女兵。
半下午时,他挑着担子到炊事班,挑来一担猪食,没等倒在猪食槽里,十几头猪哼哼着跑过来,又叫又闹。他干脆不喂它们,没好气地用扁担打着猪,拼命渲泄着:“我叫你坏!我叫你馋!……”
打了一阵,又觉得没趣,就无精打彩地斜依在猪圈的围栏上,看着正在相邻的猪圈里打扫卫生的小女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