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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的心理。这不完全是种族歧视,就像日本付朝鲜人那样:一方面他们承认中国是他们大量吸收的文化源泉,另一方面,他们又为20世纪中国的混乱状态所激怒。“满洲事变”的制造者石原莞尔是1911年辛亥革命的狂热支持者。在1911年辛亥革命前后的年代里,包括孙中山和袁世凯在内的许多中国人从日本得到帮助和训练。日本人还为中国人提供庚子赔款奖学金,日本同仁会还在中国建立医院,而且像桥本时夫这样的学者真心诚意地欣赏中国文化。日本外务省和陆军的中国通们通常受过很好的训练,井对中国相当了解。然而这些知识和气质几乎都不可能传授给普通士兵。
日本学校中的军国主义历史根源可以迫溯到“明治维新”时期。19世纪末,日本的文部相宜布,学校的开办不是为了有利于学生,而是为了有利于国家。小学教师要接受新兵军事训练,实习教师则要住在兵营中去接受严厉的训练和道德教育。1890年制定了帝国《教育敕语》,它规定的道德伦理法规不仅约束学生和教师,也约束每个日本国民。《教育敕语》是日本军事法规的平民版本。它规定服从上级和无条件地效忠天皇高于一切。在每所日本的学校里,《教育敕语》的副本都和天皇的画像供奉在一起,每天早上都要加以宣读。据说,不只一个教师由于在宣读时偶尔打了结巴而自杀,以谢亵渎圣文之罪。
30年代日本的教育体系已经军事统制化和行动机械化。一位来访者在参观了一所小学之后,看到几千名儿童挥动着小旗,步伐一致地沿着正确的路线前进,不由得发出惊喜的感叹:显然这位参观者只看到了纪律和秩序,却没有看到纪律和秩序需要借助虐待加以确立和维持。教师的行为就像残暴的教官,左右开弓打学生的耳光,对学生拳打脚踢,或用竹剑木棒不停地抽打学生的现象司空见惯。学生被罚背重物,跪地板,赤脚站在雪地里,或围着操场跑,直到精疲力竭而倒下。可以肯定几乎没有人是由于愤怒而来学校访问的,即使是十分挂念学生的家长也难明真相。
如果学生决定当兵,那么绝对服从上级的压力就更大。经常发生的高年级学生对新生的恶作剧,残忍的恃强凌弱,压碎了所有的个人主义精神。服从被说成是最高的美德,个人的自我价值观被取代,个人的价值不再与个人有关,而就像是一台巨大机器上的小齿轮。为了把个体的个性“升华”到集体的共性,上级军官或老兵经常无缘无故地打新兵耳光,或用大木棒猛抽他们。据作家入谷敏男说,军官们还经常用这样的话来解释他们任意惩罚的理由:“我打你不是因为我恨你。我打你是因为我关心你。你以为我是疯了才干这些事而把自己的手打得红肿流血吗?”一些年轻人经不住如此残酷的肉体折磨而死去;另一些人自杀身亡;而大多数人则经受了锻炼,使军方可以把一套新的人生目标灌输给他们。
对有抱负的军官来说,训练也是一个十分残酷的过程。20年代所有的军校学员都必须经过在市谷〔在东京都新宿区)军事学院的学习。营房过分拥挤。教室没有暖气,食物也不充分,这地方更像是座监狱而不像是所学校。日本军校的训练强度超过绝大多数西方的学校:在英格兰,一个军官必须完成1; 372小时的课堂学习和245小时的课外自习,而在日本的标准是3; 382小时的课堂学习和2; 765小时的课外自习。学员们不但要坚持每天规定的超强度的身体锻炼,还要学习历史、地理、外语、数学、科学、逻辑、绘画和书法等课程。每门课程都要力求达到完美的目标和优异的成绩。最重要的是日本的军校学员必须接受“只知有胜利的思想”。学员们对任何一点失败的迹象都十分恐惧,以致为了减少有人自杀的危险而不敢分开考试结果。
军事学院本身就像一个孤岛,与世隔绝。日本的学员既不享有隐私权,也没有机会培养个人的领导才能。学生读物经过严格检查,而且没有闲暇时间。一位西方作者这样评论日本军官:“在这些可塑造的年代里,他们被隔绝于一切欢乐、利益和影响之外,在他们活动的那个狭隘的环境中渗透了特殊民族和特殊军队的宣传。从种族心理上来说,日本已经远离了我们,而这些军官则离我们更远。”
1937年夏天,日本终于挑起了对中国的全面战争。7月,根据条约驻扎在中国城市北平的日本华北驻屯军,在古老的卢沟桥附近进行夜间军事演习。日军在黑暗中打了几枪之后,在点名时发现一名士兵“失踪”。于是日军便以此为借口行使它在这个地区的“权利”。他们开到靠近卢沟桥的宛平城外,要求中国守军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寻找这名士兵。在遭到中国守军司令的拒绝后,日军便炮轰宛平城。
7月底,日军已控制了整个京津地区,8月,日军进犯上海。第二次中日战争已不可逆转地全面展开。
但是征服中国证明是一件比日本预料的要困难得多的事。仅在上海,中国军队就以10比1之比在数量上超过日本的海军陆战队,同时国民政府的领袖蒋介石派出了他的最精锐的部队来打这一仗。8月,当35,000名日本新兵企图在上海的码头登陆时,他们遭到了自7月以来的第一次大挫败。埋伏好的中国炮兵向日军开炮,炸死了好几百日军,包括良子皇后的表兄。在几个月的战斗中,中国军队极其英勇地保卫着这座城市。使日军极为懊恼的是,上海的战事进展缓慢,他们是一条街一条街、一道路障一道路障地攻下来的。
20世纪30年代,日本的军方领导人不断吹嘘——并当真相信——日本可以在3个月内征服中国大陆,但当他们只在中国的一个城市的战事就从夏夭拖到秋天,又从秋天拖到冬天时,便彻底击碎了日军“速战速决”、轻易取胜的幻想。在这里,中国这个淳朴的、缺乏军事科学知识也没受过多少训练的民族,竭尽全力打击、遏制比他们强大的日本军队。当上海干11月最终沦陷时,日本皇军的心态举止趋于疯狂,据说许多人在向南京进军时渴望报复。
第二章 恐怖的六星期
到南京的竞赛
日本进攻南京的战略是很简单的。日军利用了南京城两面临水的地理位置。这个古都位干长江拐弯处的南侧,江水先北上后东流。只要从东南方向对南京形成半圆形包围圈,日本人就能利用江水的天然屏障,完成对这一首府的彻底围困,并切断一切逃跑路线。
11月底,日军分三路进攻南京。一支部队沿长江南岸前进,他们从上海西北角的白茹口登陆并涌进长江三角洲,然后沿沪宁铁路线前进,此前日军己经炸毁的这条铁路上的大部分桥梁。这支日军由中岛今朝吾率领。他曾是日本陆军在法国的情报处成员,后来成为天皇裕仁的日本秘密警察的头子。涉及此人的著作不多,但仅就已知的情况来看,绝大多数是否定的。《日本天皇的阴谋》一书的作者戴维·伯格米尼称他是“一个小希姆莱,一个控制思想、恐吓和酷刑的专家”,并引用其他一些人对中岛的描述,说中岛是一个虐待狂,在去南京的路上随身带着焚尸油。甚至他的传记作者木村邦宪也把他描写成“一头野兽”和“一个暴虐的人”。
另一支日军准备穿过位于上海和南京之间的太湖,进行水陆两栖突袭。这支部队从上海沿着中岛部队的南侧向西运动。指挥这一行动的是留着小胡子、身材矮小并患有肺结核病的松井石根将军。与中岛不同,松井出身于一个古典学者家庭,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他还是日本在上海和南京地区的派遣军总指挥。
第三支日军又在松井的部队以南前进,再转向西北直通南京。率领这支部队的是柳川平助中将,一个秃顶矮小的有文学兴趣的人。或许是由于柳川比其他大多数日本人更深地卷人了南京的浩劫,所以使他的侵略生涯神密莫恻。根据他的传记作者营原丰所说,控制日本军方的法西斯集团开除了柳川,因为他试图阻止他们于1936年2月的兵变。在他被排斥和降级服役后,柳川成了一名在中国的日军指挥官,并取得了“伟大的军事胜利……包括攻占南京”,但是军方却把他的名字和照片从当时的出版物中删去了。所以在日本许多人认为柳川是个“戴面具的将军”。
在通向南京的路上,日军什么也不放过。日本的老兵还记得当年洗劫农村的情景,他们见人就打,见人就杀。但遭此劫难的绝不止是小村庄,一座座城市也同样被夷为平地。我们就以位于大湖东岸的苏州为例。作为一座中国的古城,苏州以其精湛的丝织绣品、精美的园林和庙宇而闻名于世。它的水道和小桥使它在西方赢得了“中国威尼斯”的美称,11月9日,一个倾盆大雨的早上,一支日军先遣队穿过苏州城门,他们戴着兜帽,以防中国的哨兵认出他们。一进城日军就连续数日的烧杀抢掠,无恶不做。许多文物古迹被付之一炬,数以千计的中国妇女被抓去惨遭兽兵蹂躏。根据《中国每周评论》的报导,这次人侵使苏州城的居民从350000人减少到不足500人。
一位英国记者有机会记录了上海效区松江镇的劫后惨状,那是在日本人离开9周以后。“几乎看不到一座没有被焚毁的建筑物”,他写道,“仍在闪燃的房屋废墟和渺无人迹的街道呈现出一副十分令人恐惧的景象,唯一活着的就是那些靠吃死尸而肥得变形的野狗。在这个曾经稠密居住着大约100; 000人口的偌大的松江镇,我只看到5个老人,他们老泪纵横躲在一个法国教会的院子里。”
朝香宫接替指挥权
但是最残暴的行径还在后面
12月7日,正当日军向南京逼进时,松井将军发起高烧,在苏州的战地指挥部卧床不起。这是他的慢性肺结核的又一次发作。病情发作时,正是松井刚刚把他的指挥权交给天皇家族的一个成员手中的时候。仅仅5天前,天皇裕仁免除了松井的这个职务,同时派遣裕仁的皇叔朝香宫鸠彦亲王到前线接替他。根据这道新的敕令,松井被提升为负责整个华中战区的司令官,而在军队中干了30年的中将朝香官,将作为新的总司令指挥南京周围的日军。作为一个皇族成员,朝香宫使自己的权力凌驾于南京前线的一切权力之上。他与中岛中将和柳川中将的私人关系比与松井的关系要密切,因为他曾作为陆军情报处的官员与中岛和柳川在巴黎共事3年。
没人能知道为什么裕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选择朝香宫接替这个职务,尽管伯格米尼相信这是为了考验朝香宫,他曾在1938年2月的陆军兵变中,在一个政治问题上站在天皇的弟弟秩父宫一边反对裕仁。在皇家的名册谱牒中,裕仁把他作为一个态度“不好”的皇室成员而单独打入另册,并显然是要给他这位皇叔在南京一个机会去改过自新。
当时这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不重要的人事更换,但后来对于成千上万的中国人的性命来说,这将证明是一个致命的重大更换。
很难说明当时在现场的日本军队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许多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