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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近十年来,过得最轻松自在的日子!”顿了顿,“业很好,大小姐看起来却不太好。”
慕仪垂下目光:“休元君心怀坦荡,自然无论何时都能从容自在,阿仪却为俗务羁绊,日夜难安。”
“若大小姐是因为业而愧疚不安,那大可不必。”裴业凝视着慕仪,“业此番所为,与大小姐半分干系也无,完全是我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
裴业顿了顿,笑起来:“舍身相救美人,乃是世间第一风流之事,君子梦寐以求。”
“是么?”慕仪看着他,“哪怕因此祸及家人,哪怕因此飘零他乡,哪怕因此永远都不能重返故土,也不在乎吗?”
“这些都是命数。早注定好的,业也无可奈何。”
慕仪猛地转身走了几步,以手掩面似在饮泣。裴业愣了片刻,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却忍住了,犹疑地绕到她的对面,却见她微微低头,纤手掩住嘴唇,眼神却冷冷地凝睇着他。
他一个错愕,立刻明白过来。瞥一眼立在水阁外那些不时朝里窥伺的下人,眼中浮现出好笑。
她本是面朝水阁门帘而站,如此这么一闹,变成了背朝外面不说,更是走到了水阁里面。
他想起上一次也是在这水阁见面,那时候他便知道她是这样一个极善矫辞伪饰的女子。他本不喜欢这样虚伪的人与事,但此番对她却是少有的包容。
也许不过是因为心中明白,他们都是一样无奈。
“你骗了我。”慕仪压低声音道。
他看着她不说话。
“你会蠢到被人这样设计吗?名满天下的裴休元如果是这样一个空有才名、毫无机心之人,我大晋还有什么可以期盼的!”
“大小姐过誉了。”裴业声音低沉,“业本就痴傻,愚不可及,担不起大晋天下的希望。”
他忽然伸手,指尖触上她冰凉的脸颊。慕仪悚然一惊,猛地抬头,下意识想向后退却硬生生忍住了。
“你看,我现在还是这般胆大妄为,不是很傻么?”他凝视她的眼神几分迷离,“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立在绿竹之畔,当时我看着你,心里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无暇通透得似一座玉人……那时候我就想碰碰你的脸,看是不是真的如白玉一般,幽冷沁凉……”
“裴休元!”慕仪忍无可忍,“住口!”
“如今得偿所愿,我也不算枉受刑灾……”
“我叫你住口!”
裴业收回手:“小姐恼了?恼了便回去吧。你本就不该来见我的。”
慕仪含怒瞪视他:“你以为把我气走这事便完了吗?”
“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以后无论帝都风云如何变幻,余身处岭南,如在世外仙源,那些鬼蜮伎俩与我再无干系了。”
太子
慕仪听出他话中的轻松之意,没好气道:“你倒是真的轻松自在了!了却心头事,走得潇洒干净!”
裴业笑意深深:“大小姐知道业的心头事是什么?”
“我不知道才来问你啊!你又不说,还做出这副惫懒模样!”
裴业低头闷笑数声,然后慢慢收敛了嬉笑,正色道:“有些话,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
慕仪被他的一本正经给唬住:“什、什么?”
“男人的世界,是很危险的。你一个女子,不要冒险搀和其中。弹琴绣花、论诗品茗,这些才是你该做的事情。至于旁的,是男人该操心的事情。这是我们的战场,成也好败也好,生也好死也好,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而你,”裴业眼神温和,“就像我前面说过的,你是一尊剔透的玉人,一不当心,就摔碎了。”
慕仪有些不服气:“我才没有那么脆弱……”
“我不是说你脆弱。”裴业笑,“你很坚强,比我想象的要坚强。但你太不自惜了。凡事不要总想着别人,吴王殿下也好,你的家族也好,这些都不该被你放在第一位。珍重自身,比什么都重要。”
慕仪沉默,半晌嘟嘟囔囔道:“就会说别人,你自己还不是没做到?活得乱七八糟……”
裴业半弯了腰,与她平视,透彻的眸子对上剪水秋瞳:“那你可太小瞧我了。裴某活了二十三载,从来只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
。
那天与裴业的对话到此为止。外面很快有人来催促说时间到了,裴业闻言几分滑稽地耸耸肩,转身就要离去。
慕仪忍不住唤了一声:“休元君……”
他回头看着她:“差点忘记了,听说你病了?以后要多多当心,再难过也不要糟践自己的身子,不然将来受罪的还是自己。”
慕仪不知道他到底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那些面色阴沉、虎视眈眈的仆从听的,只能默然颔首。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阔步而去。
慕仪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呆立原地久久不动。她想起当初那个风姿卓绝的白衣男子挑开帘子走进来时眼中的笑意,怎么也没料到他们最后也会在同一个地方告别。
明明是盛夏,她却觉得莫名的冷。
下人们有偷偷窥伺的都被瑶环一个眼神横得不敢妄动,过了很久瑜珥才挑帘入内,走到慕仪身边。
她看着慕仪:“小姐,该回去了。”
慕仪似刚回过神来一般:“噢。对。该回去了。”
慕仪神思恍惚地带着婢子慢慢往回走,却在府内河的白玉桥上与万黛不期而遇。
万大小姐黛眉微挑,似嘲似讽:“温大小姐见完檀郎了?”
慕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哦,是我说错了,那不是温大小姐的檀郎。温大小姐这般心高气傲,怎会看得上裴休元一介白衣?更何况,如今他连白衣都不是了,阶下之囚一个,后半生都得在岭南那个蛮荒之地度过了。可怜他为了你身败名裂、前程尽毁,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
“万黛。”慕仪忽然打断她,“你以为你赢了吗?”
“什么?”
慕仪凑近她:“你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吗?你错了。”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让我不痛快,我也要让你不痛快。”慕仪看着她,“你听说了没?母亲觉得我与吴王殿下的婚事有些不妥当,打算为我重定一门亲事。”
万黛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盯着她。
“也许,太子殿下会觉得,温氏的大小姐比万氏的大小姐更适合当他的正妻?”
“温慕仪你……”
“从小到大,我们争过名声,争过地位,争过无数东西,唯一没争过的,好像就是男人了。”慕仪笑,“我都有些期待了。”
万黛凝视她:“你不可能做到。”
“那就试试看吧。”撂下这句话,慕仪潇洒而去,留万黛在原地瞪着她的背影,银牙紧咬。
。
被慕仪撂下的豪言壮语给唬住,万黛虽然理智上不想理会,然而回到房中静坐良久,越想越觉得不安,终是没忍住跑去找了太子。
书房内,太子姬謇屏退左右,神色温和地看着面前抿唇不语的女子,道:“怎么了?咋咋呼呼跑过来,却一句话都不说。一会儿还有大人要过来与我议事,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万黛闻言一扭头:“听你这话,倒是嫌我多余了。”
太子一笑,放下笔走到她身旁,手指抚过她的脸颊:“瞧瞧,怎么又生气了?谁惹了我们的万大小姐?”
“谁惹了我你自己心里有数!”
“哟,听你这口气,竟是我的不是了?”太子挑眉,“你且跟我说说,我又哪里做错了?”
“好,我问你,你此番大费周章搞出那么多事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太子眉头微蹙:“我想要做什么不是早就与你说过了吗?”
“你跟我说,你此番是为了离间温慕仪与吴王,好让吴王失去温氏这个助力,再不能与你相争。”
“对,我是这么说的。有什么问题么?”
“你想离间温慕仪与吴王,那么,他们分开之后,你……你是怎么打算的?”
太子眉头蹙得更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万黛心中挣扎,那样没用的问题,光是在心里想一想就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最没自信的妇人一般,可笑又卑微。
太子看到她的神情,忽然笑了笑,温柔道:“阿黛,你忘记我们约定过什么吗?彼此坦诚,永不隐瞒。你有什么话便告诉我,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是爱听的。”
万黛看着那双明亮而蕴藏暖意的眼睛,心头一阵柔软,一咬牙便问了出来:“你对温慕仪,到底有没有……”
话只说了一半,但已经足够让太子明白她的意思。一瞬间他似乎怔在那里了,只愕然地看着她。
她被他的神情看得气恼,眉头一皱正要发怒便听到他朗声笑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简直要变成大笑了。
万黛急道:“你笑什么!不许笑!”扑上去便要捂住他的嘴。
太子顺势将她搂入怀中,攥着她的手道:“我笑你整日胡思乱想,净吃些没来由的飞醋!”
“什么叫我胡思乱想!是你自己做的事情太让人误会了!而且温慕仪她……”
“她说什么你便信?”太子神情越发愉悦,“我的阿黛妹妹几时这么天真了?温大小姐是什么个性的人你还不清楚?她的话可不能信。尤其是先在这个时候,她恐怕正恨我们恨得咬牙切齿呐!反间计,这么简单的东西也把你给骗住了?”
万黛被说得发愣,仔细一想似乎真的是这样。温慕仪不过是想气她、然后离间她和太子罢了。这本是她才对她使过的招数,如今被她反用过来,她竟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真是太大意了!
太子看她一脸懊恼,笑着捏捏她的鼻子:“好了,事情也说开了,你该放心了吧?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不然那些候在外面的官员该等急了。”
万黛哦了一声便想离去,岂料他却突然又拉住了她的手。她莫名回头,却见他笑着对她低声道:“我晚一点去找你……”
她脸一热,眄他一眼:“才不要见你!”然后飞快地跑出了屋子。
太子笑看她的背影,待到再看不见时,脸上的笑意像是被洗去一般,立刻消失不见。
他的亲信侍从悄然入内,躬身道:“殿下,万大小姐她……”
“跟素荷先前禀报的一样,她是因为温大小姐对她说的那一番话而心生不安,这才来找我的。”太子神色不定,“温慕仪既然那么说,看来近日传言是真的了,长主不满吴王那晚的行为,要取消这桩婚事。”
“如此,不正好如殿下您的意吗?”
“如了孤的意?”太子冷笑,“现在确实是如了我的意,但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折了裴呈和我在盛阳的经营不说,还让他赚净了好名声!”
恼恨地捶上书桌:“孤真是闹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找到的那幅太祖真迹,明明一开始在琼华楼的就是假的!明明真迹已经丢了不知道几十年了!”
侍从闻言沉默,似是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许久方道:“无论如何,虽然折损了裴太守,但好歹在温氏方面得到的效果大大出乎意料。若长主真的决心要取消婚事,只怕左相也拦不住她。况且,经过那晚的事情,温大小姐大约也对吴王殿下灰心了。听说这一个半月,吴王殿下连一次都没去见过她。”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想了。”
“就算让吴王殿下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