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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靠在山壁之上,望着不远处陷入沉思的她。月晕打在她的脸上,肤如凝脂,温婉如玉,月晕下显得更为柔和。他本就知晓若夕的美,或许是雪山的恩赐,让她多了股清冷之气,脱了那些庸脂俗粉,晚风拂过,她那白绸裙角飞扬,恍若暗夜中失了呼吸的苍白蝶影,神情淡然,却又恍若不食人间烟火那般。若夕像是感受到了云冽眼中闪过的炙热,便转过身来,与之对视。只是她转瞬又偏过头去,不再与他对视。这般滋味她亦不愿再去碰触。
云冽是带些兴味的,若夕这般的女子有心思吗?从被带离雪山至此,她甚至都未曾询问他究竟要她做什么,只是按部就班地生活,从不担忧他留她在此处是为了什么,也从不好奇身边这些景致。她是没有心,还是没有情?
若夕静坐在屋内的檀木桌旁。檀香味还若隐若现,她竟然也觉得这味道颇为好闻。她深吸了一口气,熟悉感,十年前的熟悉感袭来。她感觉得到,她隐约的记忆里,她曾经也这般生活过。只是这又如何?她早已没有家,现在连雪山这般归宿她也保不住,云冽是善还是恶也不由她所定,既然已经无法回去,那么此刻她唯有心安呆在这里,按部就班地生活,或许这才是她现在该做的事情。太久了,她忘记了该怎么与他人接触,忘记了还需要与他人接触。然而这样一个安详的夜晚,她竟然无法入眠。
满脑都是所见的爹娘最后一面。疲累依旧无法让她陷入沉睡,在浅眠之中,若夕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十年,久到她已然落不出一滴眼泪,她像是陷入了沉浮之中,她寻不到任何一块浮木。她伸手触及到的地方均是满满的空虚,她触摸到的也是不会有回应的空寂。放弃或许才是挣扎之后唯一的选择。她垂落的手却在半空中落入了一方温润。像是那入夜的月晕,亦像是娘最后的怀抱。还像什么,她紧紧握住那方温润,唯恐它会瞬间消失。
云冽俯视这个在睡梦中仓皇不安的若夕。她还是那个清冷无心的女剑客吗?他虽有些意外,却也料到会是这般。她藏了太多的孤寂,连千年积雪都不愿因她而化,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空白,但此时她突然的安静让云冽深知这个女子需要他传递出去的手心的暖意,他只是静坐在床沿,没有试图松开她的手。
只是,他望着她的眼眉,为何没有泪?恰值三月微风袭来,轻柔似梦,初见的花瓣还未落,窗外的花枝已然透进了窗里,云冽待若夕的手微微松开之际,替她将薄被盖好,起身替她掩去了一方春色,合上窗户,屋内又是一番空寂。“杀气。”他不动声色地踏出房门,缓缓踏至岩壁近处,云颐淡淡地散出幽光,他冷言,“来者何人。”
“古刺前来拜访。”古驼子?云冽冷哼,“何事?”
古驼子谄媚地笑了笑,“云大侠莫怪小的深夜来访。听闻若夕败在您手下,而她——”
“有话直说。”
“若夕破坏江湖规矩不问缘由杀了金辰,她必须以命偿命。”古驼子的险恶嘴脸立马露了出来,若不除了这个女子,他可不能安生。但不找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恐怕也不好下手。这半日,那些酒桌散客门早就传开了剑神若夕被云冽劫持至此,他只不过是求个杀若夕的机会而已。而且看样子深夜她已然入睡了。
“偿命是吗?”云冽话音刚落,云颐早已飞逝穿古刺之身而过,“用你的命来偿。”
现在的若夕,既然他将她带离了净土,便暂且由他来负责帮她清理掉这些渣滓。他回望了那屋子,毫无动静。看来她睡沉了。云冽只手拖起古刺的尸身,让其随着这山涧流逝而去。说起江湖道义,他此番毫无缘由地留她在身边或许是有违江湖规矩,况且按若夕此番经历来看,她早已结仇不少。他甚至觉得若夕太过单纯,伤了对方却又不置其于死地,若非对自身有足够的自信,怎能随意放了那些心怀鬼胎之小人?
16。【卷1:以剑之名】…014 鬼斧神鞭迫现世
而且这一路来,他也早已听闻,临夜成魔,所到之处必有死伤。临夜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甚至都无从知晓,但入魔之后之人便是丧失了人性的。这番动荡,她的相随,是好是坏?云冽静静站在月色之中,十年前的一切,还未终结,此时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了。
血腥味。若夕刚走出房门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而云冽则是面无表情地示意她去吃早点。若夕不忍问道,“你杀了谁?”
“古刺。”云冽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什么,只是若夕微微皱眉,她总感觉她熟悉这个名字,但是竟然不甚记得。她不再追问,而这也是云冽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对任何事情都惜字如金,毫无兴趣,甚至此人之死字在她眼中看似也稀松平常。
沉寂的山谷之中,即便此处有他二人,亦如同无人一般死寂。“明日随我去那座山上。”闲暇赏月间,云冽突然对若夕说道。
“嗯。”若夕淡然地应声,“此处可有练剑处?”
“随意就可。”云冽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回屋,阖上门,他隐隐约约能够看清她的剑法。在雪山之巅,他望见的是她舞雪,此处,近春之季,他所见的是她舞月。月色在她的剑影下变得松散斑驳,嘴角不禁逸出一丝笑意,这样一个无心无情的女子,留在身边反倒颇为轻松,至少不用担忧她会有多余的疑问,替他招致麻烦。
冷肖面无血色地望着一纸战帖,“子义,云痕,你还记得吗?”
徐子义依旧靠在软椅上小酌,折扇忽起忽落。“云冽,云痕之子。没想十年竟真若结点。”
“你我可以拒绝。”冷肖欲弃信笺于一旁,徐子义则是摇扇,“我们不能。”
“为何?”冷肖不解。
“冷兄当真是不问世事多年。子义却有所耳闻。云冽承其父名‘箭神’,已然征战多人,但据我所知,你我是第一个隐于深山不问世事的人选。”
“所以我们非去不可?”冷肖嗤之以鼻,“何时这江湖规矩变得如此?”
“鬼斧神鞭,这虚名你我已经担了多年。冷兄若是真的放得下它,那你我拒绝便可。”徐子义抚触着纯白玉坠,面如白玉,唇红色静,眉眼似风似雾,“冷兄可思索半日,子义先进屋稍作歇息。”徐子义缓缓从软椅起身,如履净水,步步无声。冷肖叹息,“你心思缜密,便是扰了我这粗人半生了。”
“冷兄此话是应了这场约战了。”徐子义淡笑出声,“若是云冽胜了你我,倒也清闲了。”
冷肖望着徐子义进屋的身影,唏嘘不已。子义终究还是放不下。孤傲清冷的徐子义因十年前亲眼所见云痕与江城沐之死,心中所郁结迟迟未解。当时世上最具盛名之二人竟然在对战后共赴黄泉。留下他们隐居于此,而子义为当年未能交手所憾,终日小酌以解心中所念。冷肖与徐子义又是何等交情,方才徐子义言语间所示,看似为保其虚名,恐其只为隐其内心真实所想。
十年,等云痕之子有所长成,此番约战,他也算是能圆了十年前欲与云痕交手之意。冷肖双手环胸,“子义,十年了,你还未能放下。”
徐子义静坐在竹床沿,运气之余他却如自己意料之中,忆起了十多年前与云痕之间的一场约战。十多年前,还未曾谣传出成阳啸泽与莫言之间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还未曾有成阳陌烨为祖复仇似地搅得这江湖之气浑浊不堪。
隐世本就为他与冷肖独善其身的方法罢,此番云冽战帖已下,便是迫使他们交锋。他自然是无法确定云冽是否知晓自己与云痕之间的约战,只是这一战,他定不会拒绝。怕是冷肖也想见了个中缘由,只是不愿拂了他的愿,却又替他留足了脸面。
十多年前,云痕早已是“箭神”,而他徐子义同样是意气风发的“神鞭”,钢鞭中无一守招,招招攻人要害。徐子义路过云痕所居之处,于翠玉山幽谷,两人曾有过把酒言欢之义,当年景象,竟历历在目。
“子义兄好酒量!”云痕大笑出声,接过一坛杜康之酒,“此酒不知可否过得了子义兄细品,若取不得千日醉,等不得十年醇,便是败酒了。”
“云兄豪义至此,子义已然感佩不已。”徐子义与云痕以酒相交,“若是酒撒扇面,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云痕笑言,“子义兄直言便是。你我约战之事,但说无妨。只是此番恐是要拂了子义兄的意愿了。近日吾妻身有不适,而寻常医者又始不得法,故前几日已然盘算着这几日前往西域毒城。”
徐子义笑言,“你我皆出自江湖,即便是云兄拒战也未尝不可。此番云兄特地与小弟详叙缘由,自是将我这冒昧之请放置心上,待到十年一番的武林大会之际,你我再相见!”醇酒下肚,豪情相邀。然而世事难料,十年前的武林大会未启,便提前引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徐子义自那时起便在内心藏有对云痕离世之悲与未战之憾。
回思至此,徐子义警觉地睁开眼眸,在此隐居十年有余,凡是周遭一草一木早已尽数相悉,若是有异样动静,他又怎会不知?而此时在院子中的冷肖亦察觉到了声响。
“虽相邀时辰有异,想必鬼斧神鞭两位前辈不会拘于小节。”清冷厚重的声音,彰显着来人的冷酷与深厚的内力。
冷肖单手拍地,青铜斧坠地而起,“自是不会。但倘若你来时多了一人,又作何解释?”
云冽大笑,“前辈好耳力,未见其人已心如明镜。”话音刚落,在冷肖面前便出现了青衫白裳二人,正是云冽与若夕。
而徐子义亦轻摇薄扇,缓缓无声踏步而至。“若在下不曾误信,你身旁这位便是若夕,雪山剑神了。”
“想不到前辈隐居在此多年,对江湖之事颇为清晰。晚辈虽不知前辈从何得知,此番前来只道是云冽与两位前辈过招,与若夕姑娘无关。”云冽不急不缓地道出来意。
徐子义倒是颇不以为然,“她身上并无战气,你无需作过多解释。”
云冽反手抽出身后的云颐箭,“既然如此,约战地点由前辈来定。”
“山后竹林。”徐子义话音刚落,便飞身向山后而去,云冽紧随其后。若夕与冷肖二人本就轻功略弱,故而稍稍缓了片刻。
17。【卷1:以剑之名】…015 云颐箭冷照孤影
竹林喧嚣声起沙哑。“前辈请。”云冽淡淡吐言。徐子义则是深眸紧锁他手中的云颐箭,叹息不已。“以二敌一,胜之不武。”徐子义所言意在道出冷肖不会出手,而云冽自是点头应允。本就无所谓究竟与何人所战,既然对方有着君子之行,自当顺水推舟。
云冽单手执箭,负手而立。徐子义扇坠一落,钢鞭呼之即出。若夕则是皱眉不解,冷肖似乎瞧出了她疑惑之处,“约战之初,为观战。”
观战?若夕仍是不解,冷肖倒也颇为耐心地娓娓道出,“观神色,方知是否均有战意。若一人无战意,之后的过招便会节节败退,无需再比。”见若夕不动声色地逸出一口气,冷肖深知她果真如方才初见般不谙世事。未曾听闻此女子的来历,冷肖却并无兴趣过多追问,他本就不是个好奇之人。
云颐一出,如闻风声鹤唳,似真似假,非实非虚。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