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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那狗官用特制铁笼罩于刑场,明言此案且重审待判。
境州州民的欢呼声四起,那狗官与我遥视,眼底既有羞恨也有得意。我心下冷笑,笼中鸟罢了,还真以为我宋墨怕了他们那些把戏不成。
我特意每日绕笼一周,风雨无阻,境州州民惧我害他们的青天,昼夜不舍轮流守在笼周,让那狗官恨我入骨却需自维清雅敦厚的形象,无法破口大骂。我曾轻轻刺她一句,她恼得几近忘形,让我微微解恨。
这般人人观赏,她与那些供人亵|玩稚童有多大差别?我自认所言不虚。
七日后,待那些终年被困于笼中的稚童悉数救出后,我望着境州州民从难以置信到满脸愤然,下令将狗官关入水牢,这溃烂之痛她岂能不尝上一尝。
圣上早有敲打士族的念头,只苦于寻不着由头,我将此事禀上并细细作出章程,圣上细思良久,垂询我是否真甘愿。
宋墨行此一世只得一身骂名,临走再多一个又何妨。
三月明媚春光里,寒毒终发,我紧蜷一团,咬牙闭眼不敢分神丝毫,唯恐自己忍不住哀求他人给个痛快。
先皇曾对我言,至死也不可求人。
真真假假的哀泣如潮水把我捆紧,化成道道冰锥直刺脑门,剧疼一波接一波,至后我竟感觉不到分毫。
魂迷神散之际,我似听得有人在我耳旁急询,我此生是否有许诺未兑现。
我曾在先皇皇陵前立誓,此生定将昏官狗官斩尽杀绝,还我大周朗朗乾坤,那时年少的壮言,此时想来,竟是可笑的很,可到底,宋墨也不算辜负先皇的一番栽培,自问混迹官场十余载皆禀心办事。
也不惧无颜面对她老人家了。
若按我之计去行,士族必是元气大伤,圣上今后行事不再诸多顾忌,新政实施必是畅通无阻,往后再施之以恩,将罪责推之我身,她仍是一代明君,千秋万代歌颂。
辅佐新皇,惩恶扬善,宋墨自问鞠躬尽瘁,问心无愧。
可,是谁一再逼问?我不禁细思细索,宋墨真有许诺未兑现?
是谁敛眉浅笑的温颜?
是谁如水温婉的笑眸?
是谁抿嘴娇嗔的柔媚?
是谁纤若无骨的皓腕?
是谁如玉光洁的巧足?
是谁含泪殷殷叮嘱?
是谁于清晨下轻许归来诺言?
“宋墨,你此生可还有想到之处挂念之人?”
苍桑的暗哑在我耳际回荡,我恍惚得厉害,随着水波一荡一荡,于无数莹光中自照往生。
世人皆言我识尽天下路,可我便寻天下,竟不知哪一道尽头有可许之人,至重禧七年末,于江南靳州岱城,偶遇奇缘。
“风雅楼……”我曾于门前应允某名男子安归。
所念之人,名唤初临……
☆、36相思自缠
正月十五,小团圆,拜月祈神。
初临将鲜果摆在案上,双手合十默拜,突听到门口处有细微声响,忙急起,不想双眼发黑,脚下发软,后退了两步,腰际撞上案角,他轻“咝”一声,一手扶腰一手扶案,待那阵眩晕过去方颤颤睁眼,一抹天青色闯入他的眼帘。
初临落寞地垂下眼脸,对来人轻扯了个笑容,“青语。”
“又以为是她回来了?”面容清冷的男子淡道,片刻后却面带愠色,“她才离开几天?整日里失魂落魄的,值么?”
初临无力笑了笑,果真不是她呢,恩主的性子比青语愈加清冷,哪会轻易动性。心神微微恍惚,恩主才离开几天么,为什么他觉得像过了千年万年那么久?
青语瞟向他右腰际,“可是撞到了?”
“就轻轻碰了一下。”初临说着放开按在其上的右手,去接青语手上的食盒,“小青不是说要去帮你,怎的不见他与你一道回来?”
“半道遇上那位章世女。”
遇上世女了呀,那定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初临将食盒放好,偏头看到青语卷着发丝怔然,眸波轻晃,初临微讶,但眨了两下眼,便忙活开了。青语向来不喜旁人过问他的事。
初临转至书案,用素帕轻拭小红小绿叶上不可见的微尘,一叶叶,仔仔细细。叶渐长,爱渐长,相思自缠。
那时爱做这份活,是因可籍着它们离对面的女子更近一些。现下她不在了,他却仍舍不下,青语说他自欺,可对他而言,重复着这些琐碎活,便是重温那片片温暖,觉得她不曾离去。
案上的书卷仍是她翻开的那一页,杯子里的净水天天更换,每次皆是那日剩的三分满。
“可欲回家探亲?”
初临一顿,含笑微微回望,“不了,家母……,初临这等身份回去愧对舒家列祖列宗。”
他的话让青语紧咬下唇。
初临暗自叫糟,沦落风尘一直是青语心里头的尖刺,“青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青语闻言睨了他一眼,将右侧的食盒打开,将里头的菜色一一摆开,“我们皆身不由已,祖宗若有灵该是怜而非怨,若非为着家里头的女人,我们何须如此?”
“不说我,你若不是为着家里头那根病恹恹的独苗,岂会自贱卖身?你那个迂腐老母,不心疼也罢,每日里巴巴等着你的月银,偏拦着你回去,可笑!拿月银时怎不觉得丢人,没脸见左邻右居?”
花楼小倌自入馆起,除倌父应允与恩客点陪外,只正月里的月神日可踏楼出游或归家探亲,是以这日,就算无家可归的小倌,也少有留在花楼的。
青语是图清净,而初临……
初临绞着手帕,强笑道:“家母也是怕让家妹没脸,毕竟她往后日子还长着,若让人知有个花楼卖笑的哥哥,对她前程、婚事皆不妥。”
“我就恨你这性子!看着心烦!”
初临笑笑,帮青语盛饭。说起来,青语冷言冷语时颇像恩主发怒的模样,但恩主惜言得紧,即使斥责也超不过三句,也不会哪青语这般对着吃食发狠。
“看着我作什?自己不会添饭?”
“不饿呢。”
自从她走了之后,他的五感六觉便失了大半,他现下明了她往日里对着满桌吃食无从下手的感觉,真真是索然无味呀,常想得心抽疼,忧心着她现下是否用饭。
“真当自己是铁人不成?”
初临轻叹,“是呀,她啊,真当自个是铁人了,世女说她曾一整日滴水不沾,只因那吃食不对她胃口。”
青语皱起柳眉,“别老提起她。”
初临一怔,后笑了起来,眼眶微泛红。就在离这不远的园子里,在绚烂的红梅旁,她也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我去园里走走。”
几乎是夺路慌奔,却在门口处绊个结实,泪水有了渲泄的借口,肆意横流,她不在了,也不怕姿态不美了吧?
耳际是青语恨铁不成刚的怨怒,“傻子,不是让你别对她上心?”
“你说说,现下怎么办?”
怎么办呵,他也不知,只是极想极想她,想她现下好不好,可吃饭?可用药?可添衣?是喜是忧?夜里可睡得安稳?
“真真造孽!”
不是呢,遇上她,初临很欢喜,她任他缠着烦着,初临真的很欢喜,只是现下,极想极想她。
“还是搬回下屋吧。”
初临抬起泪容,急急摇头。他哪都不去,他若不守在这里,她怕是不回来了。就当他自欺好了,他哪都不想去,守着过往,守到她回来那一日,以前他不敢妄想,可那一日,听得分明,她说她会回来。
她说回来,那一定会回来的,那样重诺的一个人,一定会回来的,迟早而已……
☆、37以命换命1
三月三,宴饮梳妆。
“我说小语儿,大清早的不在屋里候着本世女,瞎跑什么?”
初临闻言起身下塌,给摇扇戏谑的章歌白问安,小青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丢出白眼,“晌午都过了,还大清早呢。”
章歌白自门口悠悠晃近,以扇挑起小青的下巴,“青儿乖,给本世女笑一个,看今个牙白不白。”
小青气呼呼拍掉她的扇子,“青语哥哥,快管管坏蛋世女!”
初临轻推一把青语,青语这才懒懒地将目光自针萝里,移至章歌白身上,章歌白立时蹭到他身旁,见此,初临憋着笑去给她端茶。
说起来,青语被世女点为专侍,已有月余。即使是对着她,青语也仍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可也不知怎的就合了世女的眼缘,息微曾当众拈酸几句,被她一句“本世女就稀罕他这样”硬挡回去。
“今日可是三月三,怎的你们几个还是这模样?别的哥儿可是一个胜比一个艳丽。”
见章歌白摇扇啧声,初临暗笑,果然听得青语冷道,“爱看不看!”
章歌白掩袖轻泣,控诉青语的薄情,什么始乱终弃、琵琶别抱……,一桩桩一件件,说得有模有样,跟真的似的。
青语起先还绷得住脸,待她拉长腔调唱着他折梅相赠,只为博她展颜一笑的“事实”,肃脸冷盯着她,至她编排他急|色对她用强,再隐忍不了,粉拳伺候,捶了两下便被章歌白捉住。
章歌白用力一拉,青语整个跌在她怀里,素颜略显慌张,在她怀里挣扎个不停,章歌白偏头,半含着他的耳垂,桃花眼邪魅布生,话语暧昧,“语儿,是暗示要在这儿么?”
也不知是气是羞,青语满脸涨得通红僵着不敢动,小青已在一旁跳脚骂她下流胚子。
凡是伺候过章歌白的哥儿,皆知她于床第一事百无禁忌,欢好之所从不挑选,兴致一起,还总将他们折腾得几日下不了床。
初临微低着头,眼角却悄悄斜着章歌白与青语两人交握的手,心生隐羡,而后忆起他与宋墨为数不多,十指纠缠的片断。
也不知,恩主现下怎样了……
世女总言不知她近况,可若真不知,为何每每接到信函便紧锁眉头?那信函定与恩主有关。
“小初子,给,本世女赏的如意簪,你看可合心意?”
初临含笑微微,谢了几谢便收下了,将碧绿的如意簪郑重放入妆匣,眼神越过为青语戴上玉镯的章歌白,思绪纷飘。
今日是男儿家为心悦者妆容的日子,不是因她不在没了心思梳妆,而是头簪朴质木簪的他,向来是她最爱看的。那天临走还不忘带他去买福簪。
原先以为那是临别赠礼,可她于楼门外轻许的承诺让他醒悟,除却最后的言语,自他接过福簪的那一刻,她已在变相朝他保证,她会回来找他。
故此,未开封的福簪一直被他贴身藏放,揣于心窝处,他细数每一缕晨光,每一夜星辰,祈天求神候她安归。
“小初子,本世女为你戴上如何?”
见章歌白以扇半遮脸,朝他飞眨朵朵桃花,初临偏头抿嘴一笑,也不怎的,他就是有种错觉,世女似常有意无意欲招惹青语吃酸,偏生青语总不为所动,冷眼旁观。
“不敢劳烦世女,初临还是等恩主来簪的好。”
章歌白颓然垮下脸,哀怨地瞅了他一眼,埋首在青语的颈上,伤神喃语,“小墨这家伙,远在千里还同本世女抢美人心,可恼,太可恼了。”
说得初临好笑不已。
章歌白闹腾一会,道:“既然你们求得心诚,本世女且带你们出外游玩一番。”
这样说着,眼睛却禁不住朝青语那方睃去,初临哪还不明白。青语从不出楼,今日三月三,正是有情人携游的好日子,世女这是让他帮着劝服青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