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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睿的心顿时一沉,方才那旖旎的情绪散去,他忽地捏住了她的脸,逼迫道:“你在想什么?”
只是过了几个月,他就再也读不懂她的想法。她的变化显而易见,就像剥离了之前棱角分明的硬壳,露出里面的凹凸不平以及深浅不清。让他摸不得,触不得。
乐正锦虞想不好的说辞,只能含含糊糊地低声道:“我…我不方便。”
闻言,宇文睿不怒反笑,她消失了一日一夜,他抱着她好久却没有察觉到身体有任何异常。刚才的那些坦白到了这儿竟又变成了脆弱不堪一击的谎言。
乐正锦虞心虚地将衣裳重新扯弄好,方才那一瞬,本该迷失的她脑中居然掠过了另一张脸。
她的心实在复杂地很,不停地摇摆着,仿若无处安放。
宇文睿不动,就那么望着她,等着她再次坦诚。
乐正锦虞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襟,被推开的人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仿佛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无处遁逃。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她的脑袋一片空荡,黑色、白色、木色…纷纷从眼前掠过,其中还夹杂着青草的香气和灰色的影子
他的脸阴沉地难看,她却不知道如何与他解释。有些事情无法启齿,不是诉说经过就能够的。
迄今为止,宇文睿才算是她名义上的夫君,背叛、不守妇道,这些都不是他能够承担忍受的。
房间静悄悄的,她小心翼翼地别开眼睛,那扇坏了的木窗早已被人修好,正紧紧闭着,隔绝了外面的光景。屋子里有些暗沉,如同宇文睿的神色一样。从门缝处射来的光线只能让她大概看清屋内的情形。简单的摆设,全都是出自葵初之手。他与她提过这里是他最淳朴的心血,自从成为南昭国师后,每年空闲的时候,他都会亲自来添一块木。久而久之,才有了这么一座简单而又牢固的木屋。他也曾与她说过,待九州一统,此处就是他的憩息之所,再不卷入任何纷争。
过了半晌,宇文睿仍旧未动,仿佛在与她比试谁的耐力强。虽不说话,他的气场却永远都这么魄人,似要将空气完全冻结住。
乐正锦虞终是丢盔弃甲,心底对他的那份想念占了上风,她放空了混乱的思绪,主动将手伸向他的衣衫。
温暖逐渐弥漫,挥散了方才的冷气。
青纱帐内销魂蚀骨,颠鸾数次。日落了又升起,乐正锦虞的身体早已软成一团棉絮,敌不过倦意的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沐雨拧干了为了南宫邪梳洗完毕的毛巾,水泼到外面的石地上,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匆忙赶来之人的衣摆和鞋子。
见来人对着门欲出声,她立即挡在了他的面前,压低声音问道:“发生了何事情?”
来人不知沐雨是乐正彼邱的人,宇文睿顾念她救了自己,一直对她礼遇有加,除了不让她将南宫邪带走之外,从未限制过她的行动。同为暗卫出身,大多数依然将她当做己方之人。因此,他也不瞒沐雨,与她说了南昭与北宜的百万大军昨夜突然攻打西陵的事情。他说得很急,前方的战况岌岌可危,容不得半分拖延。
一切都来得那么快,若说当初西陵与东楚的黑甲军打了南昭与北宜一个措手不及,那么这次两国大军突然发起的攻击来得势不可挡。
听闻这则十万火急的战报,沐雨捏紧了手中的毛巾。
她当初之所以救了宇文睿,完全只是为了尽一场主仆情分。那时她也没有想太多,只是本能地将濒死的宇文睿带交给了葵初。她的本意是保他一命,解黄泉之毒最起码要半年的期限。到那时九州一统早已成了定局,无论多大的势力也不能颠覆大泱的重新问世。可她与葵初都没想到,宇文睿的耐心尤为惊人,生生将半年之期提前到一个多月,再加上他并未受外伤,承受过换血之刑,武功竟较之以前更加有所精进。
而宇文睿一清除体内之毒后,一声招呼未打便消失了踪影,她遍寻未果之下只好去了北宜国,正式回到了乐正彼邱身边。
私心归私心,如今事关国争,她自然偏向乐正彼邱。这人刚据实相告完毕,她瞥了眼一旁紧闭的房门,立即将人诱骗到了南宫邪的房间,一掌便劈晕了他。
然而,她自以为的隐秘动作早已被潜伏在四周的人收入眼底。
乐正锦虞正枕着宇文睿的胳膊熟睡着,完全不知道屋内有其他人出现。
宇文睿一只手揽着她,另一手正抚着她的发丝。美人额间细密的汗珠早被他温和拭去。他摩挲着指间捏着的墨发,黑眸里涌上不明的暗潮。
西陵国内,今早才接到军情的慕容烨轩立即亲自赴往边境。
鹰隼在他的头顶盘旋,风猎猎地刮着,明明快到六月,却还是冷飕飕的。
什么叫前方死伤数万人马?!什么叫最多十日便守不住?!
仅才一夜而已,杀戮蔓延,血染周天。乐正彼邱一改平和,杀戾尽显。还有南昭国气焰高昂地令西陵国无法抵抗,前方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在慕容烨轩所了解的情况中,东楚的黑甲军遭受的创伤更为严重,葵初回到了南昭后,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语悉数被击破。出于对国师的信奉,南昭臣民重拾信心,朝内朝外很快便恢复了稳定。
无人计较葵初是不是百里氏的后人,更有甚者,巴不得他带领南昭平定九州,信仰超脱了皇权,留下的除了盲目的折服还是折服。百年来,只因历代国师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否则百姓早已自发地拥护他们上位,欢天喜地的来个改朝换代。
更何况,南宫邪遇害的传言随着时间的滚动越来越深入人心。在葵初回宫后,南昭国的臣民开始盯紧他们唯一的国师,不让他再有消失的机会。
圣上当初将南昭皇室子孙屠杀殆尽,登基三年却又无出,即便南昭最后赢了天下,没有了皇帝,江山易主是早晚的事情。
无皇子,无亲王,有异心的臣子们也找不到借口制造内乱。在这节骨眼上,反了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通敌卖国的罪人。
大到京都,小到乡县,葵初的呼声愈来愈高,似乎等拿下西陵后,换主之行已是铁板钉钉。
疾驰的骏马飞速前行,慕容烨轩清俊的脸上尽显焦急。前几日宇文睿不知为何,一字未留便离开了皇宫,至今没有消息传递给他。
他有些憎恨自己的无能,慕容烨天生死未卜,若不是为了护住西陵,不想毁了祖皇基业,他早就一身轻松离开皇宫去寻乐正锦虞了。
乐正彼邱此番的突袭来势汹汹,若是宇文睿不能及时相助,西陵危矣!
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
此刻,两方的兵马又经历完新一轮的激战,碧水蓝天皆被黑红的鲜血浸染,浓郁的血腥之气自倒在血泊中的士兵的身体之中散发,徒留尘沙漫天。
西陵国紧急下令鸣金收兵,退守至城内后便紧闭城门再也不出。
四国交界处的完全被蒙蒙烟雾所笼罩,尸骨遍地,残骸满目。长住在边境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开始了恐慌的大逃亡。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附属小国也开始了弱肉强食的吞并,以期在大国征战风云中提升自己的国力。
到处都是战争,到处都是死亡。配合着纷乱,匪民四起,流寇顿生,各城池杀伤抢掠之事每日都在上演。
彻底燃起这把火的主人正平静地坐在北宜国的龙椅上,空荡荡的大殿内火炉旺盛地烧着,他的心里却雪飘万千。
这样任性地想要用血来填满空虚,背离了大泱的仁德贤明。他捏着手中的信笺,仿佛可以看见祈凌山的人在欢笑着哭泣。多年的夙愿不日就要达成,以最残忍的方式。
原本安插在诸国的人马不负所望的挑起了战乱,狼烟四起,没有一处安稳的地方。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风卷残云不容窒息的大战只是争夺天下的最重一击,却无人知道,只是为全了他毁灭一切的私心。
殿内很暖,他的心很空,很疼。从回来后,万圣山那一幕就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她的眉,她的眼,还有眼角为其他人所流的眼泪…
他制造出这么大的动作,派出了所有的兵力,也不见宇文睿出现。想必是春宵苦短,醉卧美人帐里才不闻。
他的傻姑娘一直以来想的都是如何最伤他,如今总算是做到了。
他的心终于如她所愿,冷冻成千年的寒冰,再也不能融化。
乱吧,杀吧,就这样吧!等全灭了,他会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大泱出来。
只是——甘心吗?
那破碎不堪,从未真正得到过的爱情…毁了还是如何?
他咳了咳,伸手抚上胸口。他记得那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伤疤,剑伤好了,曾做过的最幼稚的想讨她怜惜的印记却选择了永远留下。
可她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从未珍惜过他啊…
“启禀皇上,国师送来了诏书。”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外面下了厚厚的雪,他的鞋子有些潮湿,脚步很匆忙,脸上却难掩兴奋之意。
乐正彼邱淡淡地扫了它一眼,“将它拿下去收好。”
他无需猜也知道上面的内容,那上面有整个南昭以及即将到手的天下。
事到如今,他不想去追究葵初在背后给予的那几刀。哪怕想杀了他的心与日俱增。至少葵初念着多年的师兄弟情分,一直站在他这一边不留余力地帮他。
要怪也怪他自己,是他将一切想的太过美好,总是大肆宣扬那最宝贵最美好的人,令葵初也生了窥觑之心。
又不是四大皆空,谁能无情无欲呢?
他盯着自己几近透明的手指,那些中了寒毒的日子,每次在下寒池前嘱咐葵初的话,终究是灵验了。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葵初在她心中占了什么地位,是否可怜如他?
从未下过雪的南昭国突然飘起了小雪,四季如春的神话一夕破灭。
青落极其不舍地望着暖天阁内的药炉,就要离开这倾注了无数心血,练就了数万种丹药的大家伙吗?
他揉着脑袋,不解地问道:“呐,师父,过几日我们真的就要离开这里了?”
葵初环视这阁内,视线最终定格在屏风后面的软榻上。若是让他选择唯一想带走的东西,就只有它了。
青落望着面前的一大堆东西,一想到不久就要与它们分离,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不死心地哽咽道:“呐,师父,真的不能留在这里了吗?”
葵初今日一早便公布了南宫邪的死讯,南宫氏族再也没有了皇嗣。南宫家的历代上位者永远都是这么地残忍,不留退路地诛杀其他兄弟。丝毫未考虑到消亡的下场。
青落眨巴着眼睛,圣上死了,不能扶持别人了吗?师父的呼声那么高,为什么不要自己当皇帝?
师父坐了皇帝,他可以接替他的国师位置,暖天阁就还是他的家。虽然…虽然祈凌山也很好…可这里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
见葵初不作声,青落拾起了自己平日捣药的棒槌,突然问道:“呐,师父,南昭国以后会怎样呢?”
葵初扯了抹苦笑,当年南昭始皇早就料到了今日,除了给予国师之位庇护祈凌山之外,还传下了一道密诏,他日若百里遗孤举兵复国,南昭当倾国相送。
这意味着,就算没有南宫邪的拱手相让,南昭一样都会重新回到乐正彼邱的手中。
但事到如今,还是搭上了数以万计的将士和无辜百姓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