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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鸢谣脸上的红云掩在夜色中,屋檐下的人家挂着灯笼,烛光随风摇曳,“那夜啊。”
墨云仍是一脸迷惘,最终脸色缓缓变换成惊诧,“这也要负责?”
紫鸢谣一抬眼,撑着一张老脸,说道:“必须负责。”
墨云默了默,终于问:“那你要怎么个负责法?”
紫鸢谣脸颊火烫,这么露骨的话她还是第一次说,为了留下这个小冤家只得迫不得已而为之了,“陪着我。”
墨云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反问道:“就这样?”
紫鸢谣的老脸早已挂不住了,低下头,很羞赧地点点头。
墨云深灰色眸子望向夜空,好久才低下头,说:“好吧。”
紫鸢谣低着头嘴角暗暗翘起,这孩子真单纯。
墨云清了清嗓子,“我们回去吧,跑了那么久,有些口渴。”
紫鸢谣暗笑,这孩子明明故作镇定却显示得如此笨拙,夜风徐徐,不知何处屋檐下的铜铃叮铃清脆,夜色中星光下,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向着将军府而去。
夜风阵阵轻柔,从城中吹向城郊的山巅,青松翠柏静默,雄伟壮阔的大殿深沉无声,翘起的檐角飞扬在暗夜中。
临涯殿外,蜀薰一身白衣,一手搭在汉白玉雕花护栏上,眺望那从山脚直至山巅的千级阶梯,阶梯的尽头被茂密树影遮蔽。蜀薰长身挺立,白裳依旧无暇,唇色红润饱满,鼻梁挺秀,一双眼仿佛可以承下宇宙万物。
“咳咳。”轻咳声打破宁寂,蜀薰回头,见一白衣老者领着一名孩童走来。蜀薰恭敬唤道:“师傅。”
老者须发皆白,身形清瘦,腰身挺直,气度不凡,他牵着的孩童一双水润眸子望着蜀薰。
“听说,平南将军明日便启程到昆都任职。”老者说道,蜀薰恭敬回道,“是。”
老者望向那连绵不尽的台阶,缓缓说道:“蜀薰,你自小跟着我修行云游,如今长年在这殿中,可感到清寂?”
蜀薰回道:“不曾感到清寂,经书中自有万千世界,每一日都心有所得有所悟,足矣。”
老者笑着摇头,“心若不在,纵是悟得千般万般大世界又何曾释怀,异心而侍,实乃亵渎。”
蜀薰跪地叩首,“弟子知错。”
老者扶起蜀薰,和蔼笑道:“何错之有,有了念想怎是错,孰对孰错又是如何定论。”伸手将孩童引到蜀薰身前,“这是我近日收的弟子,聪慧得很,就如你一般。”
孩童乖巧喊了声,“师兄。”
蜀薰望着老者,“师傅。”
老者朗声一笑,“在下老当益壮这祭司一职尚不在话下,还有几个时辰他们就要启程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蜀薰跪地叩首,“师傅保重。”说罢,他起身走向那看不到尽头的台阶,走下几级台阶,回首只见老者白衣飘逸如仙,笑意和煦。再走下几级,完全阻隔了视线,回过头,走向那一片未知的红尘俗世,钟声悠悠,回荡在山林间。
清早将军府一片忙乱,门外数辆马车满载大大小小的箱子,下人来来去去一番繁忙景象。紫鸢谣一行人走出府,回首大门上的烫金匾额上字体隽秀刚毅,“我能不能带走这块匾?”紫鸢谣向紫荷问道。
紫荷一脸苦相,“将军东西已经够多了,这路程遥远,还是……”
空兰护走到紫鸢谣身边,笑容得意,“以后我再给你写一副,天天给你写都行。”
紫鸢谣笑,“这主意不错。”
紫荷如释重负向众人高喊:“大家注意,要启程了!”
上马车前最后回望了一眼,曾经的悲喜离合如烟,如今这番是重新的开始,不会再放开任何的人。
一队马车浩浩荡荡启程,引来无数百姓围观,行至城门忽听一阵战鼓声声,紫鸢谣下车,见城门上橙馥鲤一身简约劲装手持鼓锤击出鼓声阵阵,响彻百里。橙馥鲤忍着心中酸痛,朗声道:“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城门上站着数人,兰鹤羽、橙贺祁、绿川寺、虹可玟等都在,紫鸢谣向他们遥遥拱手作揖拜别,转身上车,一行车马驶出城门。鼓声仍在继续,声声回荡激荡血脉,橙馥鲤的喊声中透着嘶哑,隐隐悲凉。紫鸢谣默默握紧拳头,喉头一阵紧绷,不敢望向众人,独自垂首。
马车行出几里忽停了下来,外面有杂乱人声。
掀起帘子,紫鸢谣向小步跑来的紫荷问道:“怎么了?”
紫荷喘息着,“前面,前面有一个人。”
紫鸢谣下车跟随紫荷走至车队前头,一人着白衣白色披风站在道中,几缕发丝从帽檐间垂下,冰白手指拉下帽兜,蜀薰的笑绽放在野外山林的浅薄晨雾里,“可否再多带一人?”
四十六 番外二 松风韵(一)
昆都位于西南边疆,宿雾岭以南山地,遍布波状起伏的低山和丘陵,山间坝子星罗棋布,昆都以西高山峡谷相间,地势雄奇险峻。气候温和,四季如春,山林密布,物产富足,多民族。
来到昆都已三月,风景秀丽,山河壮美,民风祥和淳朴,意外中的世外桃源一般。
清晨,吃早饭时,从外头遛弯回来的空兰护摇着新画的折扇含笑道:“昨晚雷雨不知大家睡得可好?”
紫鸢谣端着碗拿了双筷子回他,“甚好。”
空兰护扇子摇得欢畅,“可有人怕是彻夜失眠了。”
紫鸢谣抬头,“哦?谁呢?”
空兰护凑近她,“昨夜雷电劈中了紫伦锦的宅子,雨也未能浇灭的大火啊,整整烧了一夜。”
紫鸢谣一惊,“真有此事?”
空兰护一把收起扇子,动作说不尽的潇洒,“千真万确,待会你去校场路上就会看到,全烧没了。”
紫鸢谣问道:“那紫伦锦他今后住哪?”
空兰护寻了个位子坐下,喝了口粥,“我哪知道。”
去校场的途中看到烧得全黑,尚飘着几缕白烟的宅子不禁啧啧称叹,这是得多大的火才能烧成这种样子,紫伦锦的毒舌终是遭报应了。
雨后天蓝如洗,朵朵白云如絮萦绕山头,街道积水,在太阳下明晃晃一片,着各式民族服饰的人们背着箩筐来来往往,讲着听不懂的语言。
刚进校场就见到柯鸾,当初调往昆都时紫鸢谣便去讲武堂将他要了过来做她的副将,着一身劲装的柯鸾清朗神气。带着众将士操练一遍,紫鸢谣抹着汗水去处理今日的公务。
今日公务不多,将近正午时正好处理完,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天色甚好,便决定去街上逛逛,慢慢回家。
路过校场遇见柯鸾,嘱咐他道:“今日到我府中吃晚饭吧,听紫荷说弄了些野味。”
柯鸾轻蹙眉,“可今晚是我当值。”
抬手敲了敲他脑门,“当值就不吃饭了?吃了再来便是。”
柯鸾揉着被敲痛的地方,“好的。”
负手走在大街上,人声嘈杂,虽不及都城的热闹繁华却有一种朴实亲切之感。
“这不是平南将军吗?”一人着粗布衣衫身背鱼篓迎面而来,紫鸢谣记得这是住在城郊的孙思。孙思从鱼篓中拎出两条鱼递上,黝黑淳朴的脸上笑意深深,“将军,这是刚打上来的鱼,你拿去尝尝。”
紫鸢谣摆摆手,道:“这是你要拿去卖的鱼,我怎么能要,卖了鱼回去给你老母亲买点好吃的。”孙思住在城郊,家中唯有一老母亲,上次紫鸢谣带兵野外训练时正巧遇到上山找牛的孙思,他人单力薄,寻了半座山头仍没寻到牛,眼见黑色渐晚,他很是焦虑。紫鸢谣便派了众将士一起寻牛,终是寻回了走失的耕牛。
孙思将鱼递上,“将军是我的恩人,这点鱼不值几个钱,将军快收下吧。”
紫鸢谣笑着将鱼接过,道了声谢,顺手将银子塞入孙思手中,孙思刚想推脱,却只觉身边一阵风过已不见了紫鸢谣的影子,转身才发现她已到了几丈外,正拎着手中的鱼说谢谢了。
紫鸢谣拎着鱼,不时有路人问好,她一一点头微笑回应。这时,看到不远处墨云站在一群孩子中间聚精会神地看着吹糖人。
紫鸢谣悄悄来到他身后,凑近耳边说:“你,喜欢?”
墨云猛回头,眼神望向别处,“谁喜欢了。”
紫鸢谣狡黠一笑,“不喜欢怎会在这看得如此入神?”
墨云一扭头大步走开,“我只是路过。”却听身后传来紫鸢谣的声音,“大伯,给我两个糖人。”墨云咬牙,真是丢人。
紫鸢谣追上墨云,伸手递过来一个糖人,墨云斜望她,“我不要。”
紫鸢谣换了一只手递过去,“那你帮我拎着这两条鱼。”
墨云俊秀的眉梢一挑,“腥死了。”
紫鸢谣看定他,“那你选吧,你是要帮我拿糖人呢?还是这两条鱼?”
墨云无奈,这是明摆的在耍赖皮,他只见过叶离跟她耍赖皮,从未见过她跟谁耍,当然除了墨云自己。站了好久墨云仍没有伸手的意思,紫鸢谣望了望日头,抱怨道:“这太阳太烈,我们去寻个阴凉点的地方。”
墨云跟上转身走入人群的紫鸢谣,说道:“到吃午饭的时辰了,你不回去?”
紫鸢谣走入街边小巷,寻了巷子深处一户人家后门处的台阶坐下,门头正好遮住太阳,爬山虎从院子里伸展出,顺着墙壁肆意攀爬。
墨云立在一旁,紫鸢谣努努嘴示意他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墨云一叹坐了下来。
“给。”紫鸢谣将一个糖人递给他,墨云垂眼望着糖人,许久终是接了过去,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紫鸢谣咬着糖人含糊说:“快吃啊,很甜。”
墨云缓缓张嘴咬了一口,细细品着,说:“太甜了。”
紫鸢谣将糖人咬得嘎嘣嘎嘣,点点头应道:“是啊,有些甜过头了。”继而望向身旁的墨云,只见他正专注地吃着糖人,小脸圆润了很多,细细嫩嫩的,在阳光下可以看到一层暖色的绒毛。和夕绘一模一样的面容,夕绘常笑,杏仁大眼鹿儿一般,不过皱着眉叮嘱事情时也煞是专注可爱,而墨云同样年纪不大却总是冷着一张脸,灰眸冷冽隐隐清霜,做事迅速果断,很少与人谈论。
“坊中的任务完成了?”紫鸢谣吃完糖人,舔了舔粘黏的手指,问道。来到昆都后,金陵坊也将本部搬了过来,墨云、叶离、青户痕都在为金陵坊做事,墨云和叶离是做任务的,而青户痕算是坊中总管,打理各个分堂的事物,平时较忙极少外出。青户痕是掌柜软磨硬泡拉去为她做事的,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看看那几个堂主,脑袋就跟没长似的,除了打架还行别的就都是废柴,天上飞的鸟儿都比他们聪明。
“今日任务完成挺顺利。”墨云舔舔粘在唇角的糖。
“叶离呢?”紫鸢谣看着手中的鱼思考着要怎么处理。
“叶离任务挺棘手,应该下午回来。”墨云说道,嘴角粘着一块小小糖粒。
“别动。”紫鸢谣伸手帮他拿了下来,触及到的肌肤细滑柔韧,墨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摸了摸肚子,紫鸢谣伸展着腿脚懒懒抱怨,“肚子饿了。”
墨云站起身,“哪就赶快回府吧。”
紫鸢谣伸长脖子嗅着空气中的香味,眉目一展喜笑盈盈,“这是揽郡楼十里飘香的酥鸡,这酥鸡口味清雅、色泽鲜明、粉嫩如酥、细腻上口,一想起来就馋,我们去那儿吃饭吧。”不容墨云说话,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