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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欢迎啊？”乌森敏背着手，微笑着走了进来。
“不是不欢迎，而是没有想到。”林远方姿态摆得很端正，“您是黄海的掌舵人，工作繁忙，天这么晚了，应该早一点回去休息啊！”
“我怎么休息得了啊！”乌森敏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倒背着双手站在办公室中间，也不坐下，“远方，市里的情况很复杂啊。朱永非这个案子，健勇同志个别向我做了汇报，说有人施展见不得人的手段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干扰纪委的同志办案。某些同志，嘴上说得光明正大，但是背地里做的却是另外一套啊！”
林远方明白乌森敏这是在说郝向前。看来在忍受了郝向前这么久之后，乌森敏终于忍不下去了，决定借着这个案子对郝向前进行还击。不过这个时候林远方也只能装糊涂，嘴里泛泛地讲着一些正确的大道理：“乌书记，只要市委的态度坚决，谁也没有本事在暗中作梗！”
乌森敏踱了两步，又叹了一声：“怕只怕给纪委专案组的办案工作增加难度，我们不能小看一些人的活动能量，到时候说不定上面也会有压力下来啊！”
林远方知道，乌森敏这是忌惮省委副书记齐仁元。作为全省分管工业经济的副书记，齐仁元大权在握，他说出的意见没有几个人敢忽略，加之齐仁元为人一向护短，即使这件案子真的牵扯到郝向前，如果齐仁元铁了心了要一心护短，案子能不能办下去还很难说。
相比之下，乌森敏的后台不过是省政协副主席尹民兴，作为一个事实退居二线的领导，既无心思也无能力和齐仁元掰手腕。不过呢，尹民兴毕竟曾经是分管省纪委工作的老领导，有很多忠心耿耿的老部下还在省纪委要害部门。如果尹民兴打个招呼，省纪委这些力量还是可以动用的。
想到这里，林远方就说道：“乌书记，我建议您还是尽早到省里去一趟，把案情向相关领导汇报一下，争取争取支持嘛！”
“我也正好是这个打算。”乌森敏转过身望着林远方，“不过专案组这边的工作，就需要你多辛苦一下。韩国那几个人，我看还是很买你的账的。只要能够拿到确凿的证据，不怕有人翻了天！”
林远方明白，乌森敏这是希望他通过朴炫成等人拿到郝向前直接受贿的犯罪证据。这方面林远方也早就做过尝试，无论是在韩国的金相姬，还是到了大陆的朴炫成，都指天发誓没有给郝向前送过一分钱的贿赂。这方面看来是要辜负乌森敏的期望了。不过这些话林远方眼下这个场合显然还不能对乌森敏说，他只能点头应道：“既然市委信任我，我就尽力而为，一定和帝瑞皮具公司的韩方人员做好沟通，让他们多多配合纪委专案组的工作。”
乌森敏没有再说话，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林远方的胳膊，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出了林远方的办公室。
见乌森敏走了，林远方也不想再在办公室呆下去，抓起手包下了楼。韩大磊已经把小车开过来了，林远方正要上车，手包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他拿起电话一看，却是一个不熟悉的号码，本不想接，那个号码却执拗地响着。林远方沉吟了一下，接通了电话，放在耳边没有说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林市长，你好啊！我是老程。这个时候给你电话，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第589章 危楼
林远方一听是程健勇，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我哪里有这么早休息啊？程书记有什么指示？”
“远方市长，就少拿老哥开玩笑了。”程健勇语气也亲热不少，“你现在在哪里？”
“我啊，刚下办公楼。”林远方手扶着车门，笑着说道。
“哦，哦，我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程健勇在电话里说道。
林远方正在纳闷程健勇怎么会看到自己，就看见一辆小车从政府大院门口开了进来，靠过来停下，车门一开，程健勇从里面跳了出来，热情地冲他伸出了手。
“程书记，什么事情，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不是一样，又劳烦你专程跑一趟。”林远方以为程健勇过来是谈朱永非的发自。真没有想到程健勇性子这么急，自己刚刚担任专案组副组长，他迫不及待地过来跟自己谈工作了。
“呵呵，这事电话里不怎么好说清楚啊！”程健勇笑了一下，“走，咱们回你办公室谈吧。”
回到办公室，林远方请程健勇坐下，亲手为程健勇沏了一杯茶，然后笑吟吟地坐在一旁，等程健勇开口。
“我这里有一份材料，你先过目一下。”程健勇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材料递给林远方。
林远方本来以为是朱永非案子的材料，接过来一看，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这份材料与朱永非的案子无关，是一份和帝瑞皮具公司之间的债务纠纷的申诉材料。他把资料拿在手中仔细看了起来，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三年前，帝瑞皮具公司发布公告，要建设四栋职工宿舍楼，条件就是要求施工企业垫资百分之七十，等项目完工验收合格之后，帝瑞皮具公司付清剩余款项。就当时的市场环境来说，相较起国内的企业，外资企业还笼罩着一道神圣的光环，重合同守信誉资金实力强，几乎是外资企业的代名词。虽然帝瑞皮具公司要求的条件很苛刻，还是很有多施工企业递交了标书，愿意为帝瑞皮具公司带资承建宿舍楼。最后经过一番竞争，中标的是黄海市昌州县封强建安公司。
封强建安公司老板周封强十几年前还是一个农村的泥瓦匠，就靠着一手过硬的泥瓦技术，领着一帮人慢慢地创出了一番天地，成立了封强建安公司。这个公司在黄海市虽然没什么人知道，在昌州县却有着不小的名气，周封强甚至当选了市人大代表。
虽然是泥瓦匠出身，周封强却很有进取心，他不满足封强建安公司仅仅在昌州县立足，他要开拓更大的市场，让封强建安公司迅速成长为一个大型公司。那么向黄海建筑安装市场进军必然是封强建安公司接下来的选择。而帝瑞皮具公司的宿舍楼项目则是封强建安公司进军黄海市的第一炮，周封强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个项目，建造一个优质工程，让黄海市的建筑行业看一看封强建安公司的实力。为了争夺这个项目，周封强做了很多让步，甚至在标书里承诺要垫资百分之八十。四栋宿舍楼百分之八十的造价虽然看着不多，五百七十多万，但是这已经是两倍于周封强的自有资金规模。周封强是把自己的身家全部压上，又东拼西凑借了两百万，才完成了这五百七十多万的垫资。如果建设宿舍楼的是国内企业，哪怕就是政府部门，让周封强一下子垫资五百多万出来，周封强都要考虑一下。但是这个工程的建设方是韩资企业，这让周封强心中很踏实，外国资本家都是重合同守信用的楷模，他还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外资企业赖账的事情。周封强认为，虽然看着一下子垫出来五百多万，看似冒险，其实一点风险都没有。只要工程完工之后，就可以顺利从帝瑞皮具公司拿到垫付的工程款项。到时候自己既获得了利润，也打响了封强建安公司的名头。至于说工程质量，周封强更是不担心，封强建安公司干工作从来都不偷工减料，干出来的工程都是货真价实的百年工程，经得起任何检验。
果然，正如周封强所料，封强建安公司以百分之八十的垫资额度打动了帝瑞皮具公司，帝瑞皮具公司决定把四栋宿舍楼的工程交给封强建安公司来做。承揽到这个工程之后，周封强亲自主抓这个工程，他吃住都在建筑工地，日夜在施工现场守着，耗时九个月，终于保质保量如期把四栋宿舍楼建设出来。剩下的程序，就等帝瑞皮具公司宿舍楼项目竣工验收小组进行竣工验收，然后支付封强建安公司垫付的工程款项。
可是周封强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偏偏出了问题。帝瑞皮具公司宿舍楼项目竣工验收小组在对宿舍楼进行竣工验收时，认为封强建安公司承建的四栋宿舍楼工程质量都不合格，拒绝出具竣工验收报告，并以宿舍楼没有通过竣工验收为由，拒绝支付封强建安公司垫付的工程款。
周封强没有想到，帝瑞皮具公司这个黄海市最大的外资企业，竟然也不讲信誉，闷着良心说话，把质量毫无问题的宿舍楼工程硬是说成有严重施工缺陷的危楼。这下非但自己垫付了五百多万工程款泡了汤，封强建安公司的信誉也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想一想看，以帝瑞皮具公司在黄海市的巨大影响力，他们说出的话自然比封强建安公司这种小公司更能取信于人。如果帝瑞皮具公司说封强建安公司施工质量不行，建造了四座危楼出来，那么以后黄海市还有哪一家企业敢找封强建安公司承接工程？
周封强气愤之极，就向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递交了工程质量检测申请。结果呢，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派出的检验小组到现场进行检测之后，得出了和帝瑞皮具公司竣工验收小组一模一样的结论。封强建安公司建设的这四栋楼有严重缺陷，确属危楼。
第590章 同盟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周封强一点都不敢相信。他心里清楚，封强建安公司建造出来这四栋宿舍楼明明是优质工程，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检验小组那帮专家怎么会评成危楼呢？思来想去，周封强托了县里的关系到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去侧面打听，费尽周折才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市里某位领导特意为这件事情给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打过招呼。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推翻帝瑞皮具公司竣工验收小组的检验结论，只能把周封强建设的四栋宿舍楼评为危楼。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封强可算是走进了死胡同。他想到省里相关部门申请对宿舍楼工程进行重新检验，省里的答复是地市一级的工程由地市一级负责，原则上省一级检测部门不干涉地市一级检测部门的意见。周封强想要到法院起诉，法院方面却告知周封强，要想立案，必须由市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的检测报告支持才行。一时间周封强被逼得走投无路。
更让周封强气恼的是，虽然这四栋宿舍楼被鉴定为危楼，但是帝瑞皮具公司却堂而皇之地正式启用了这四栋宿舍楼，里面住进了大批工人。这不是更证明帝瑞皮具公司竣工验收小组是在睁着眼说瞎话吗？如果真的是危楼，他们敢让工人入住？一旦发生什么险情，可是至少数百条人命啊！这分明是帝瑞皮具公司打算赖账的托词而已！
就这样，周封强由昌州县有名的百万富翁变成了负债两百多万的“负翁”。不但封强建安公司垮了，他甚至连正常的生后都无法维持，家里每天乱哄哄的，你来我往的不下上百号人，除了上门讨要借款的债主之外，还有追讨工资的民工。这些人原来对周封强无比信任，这个时候却几乎是反目成仇。
无奈之下，周封强带着手下的农民工到帝瑞皮具公司闹过两次，却受到了严重警告。县里领导过来把周封强带回去，和他进行了一番苦口婆心的谈话。他们告诉周封强，虽然他有市人大代表的护身符，但是如果再闹下去，市人大将会毫不犹豫地罢免掉他的人大代表资格，黄海市警方将可以毫无顾忌对他采取强制性措施。假如真到那个地步，县里边就是想护着周封强，也无能为力了。
周封强从一个泥瓦匠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