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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值营尉见势头不对,便派了一名卫兵偷偷跑去城防军大营和禁军大营报信了。
由于南王军主力都调走去应付莽军了,安广黎为了防止东王军图谋不轨,便抽掉了部分禁军去监视东王军动向,此时皇都防卫空虚,禁军和城防军大营都只有半数兵员,报信的卫兵刚到了城防军大营,将消息通知城防军团将,炎武团便来到了营外,将营门堵死,与卫兵形成对峙。城防军团将来到营门处,高喊:“炎武团的兄弟,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炎武团的一名副团将出列答道:“各位,今天皇都要出大事,城防军的兄弟们还是留在营里为妙,别到处走动,免得丢了脑袋。”
城防军团将惊问道:“保卫皇都是我们的责任,你们想干什么?快把话说清楚,难不成要造反吗?”
“你说对了!”炎武团的那名副团将挥挥手,手下士兵架着长矛齐刷刷向前踏出三步,后面的弓箭手将弓拉开,箭头上扬,只要一声令下,便要杀进城防军大营。城防军团将见对方有备而来,己方却在猝不及防之下毫无准备,这些长期在皇都贪图安逸的城防军士兵无论训练度和士气都比不了炎武团,很多士兵听到动静跑来的时候,连铠甲都没绑好,形容极其狼狈。
“罢了罢了。”城防军团将万念俱灰,道:“传令,关起营门,今日闭门整顿内务!”
城防军刚被控制住,位于皇都北区的禁军大营便也有了动作,禁军士兵全副武装齐齐出营,从北区开始封锁街道,并且打开了坠星河在城口的栅栏,放炎武团的舰船入了城。颜瑞站在船头,待船靠岸之后先不下船,向站在岸上的禁军将军高喊:“将军果然是守信之人!”
禁军将军立于岸边,回道:“那是瑞公子的回马枪杀得漂亮。”
原来颜瑞早已和禁军将军有了秘密协议,只要他能带兵返回皇都,冲过城防军的把守进入城内,禁军便只负责维持城内秩序,颜瑞要做什么他都不会管。禁军是皇室直属部队,但自从安广黎得势后,禁军便被安广黎把持,模棱两可的状态让其好像没有正式的靠山,便也没了以前那种皇室军队的气势,在华朝军队中的地位急转直下,禁军中人大多对此心怀不满。而禁军将军是个很传统的人,依附安广黎只是委曲求全,当颜瑞私下找到他的时候,虽然没直说真正意图,但他也能猜到颜瑞是要倒戈一击对付安广黎,自然答应下来。
颜瑞终于带领手下登岸,经过禁军将军身边的时候,禁军将军忽然心想:“如果我现在一刀杀了他,再带兵把安广黎杀了,扶持皇上重掌朝政,也是大功一件啊!”他抬头看了颜瑞一眼,只见颜瑞身边站着三个魁梧的随从,步履稳健,眼神凌厉,显是难得的高手,禁军将军不禁感到后背渗出冷汗,心想:“罢了,这人能叛出北王家,又反咬南王一口,既隐忍又阴狠,哪里是我能对付的?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华朝的未来是年轻人的了!”想着便垂首往后退了半步,颜瑞带着手下跨上战马,一路冲入城中。
皇都的大街小巷空空荡荡,百姓都已嗅到了危险,早早躲进了家里,窗门紧闭,祈祷风暴尽快过去。禁军士兵踏着整齐的步子,在街上来回巡视。一小撮禁军部队已将南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安杰带着南王府的卫兵守在门口,与禁军对峙。颜瑞带领部队赶来,在府外下马,上前说道:“安总管,王爷可在府内么?”
安杰冷笑说:“瑞公子搞这么大阵仗,自然是早有预谋,全盘都在掌握之中,还问什么?”
颜瑞道:“劳烦安总管通报一声,颜瑞想与王爷面谈。”
安杰冷笑道:“不知瑞公子以何身份见王爷,还请直言说给在下,在下也好转报王爷。”
颜瑞道:“不肖者颜瑞。”
安杰一怔,但也没有多问,跑进府内不多时便回来说:“瑞公子,王爷有请。”
颜瑞吩咐道:“都在这里别动,等我出来。”
随从忙道:“公子万不可自己进去!”
“不必多说!”
颜瑞喝了一声,转身便独自走进府内,刚一进门,便看到一身紧装的安雪香站在院中,手里倒提着一柄长剑,秀美紧蹙,望向颜瑞的目光中有诧异,有不解,但更多的是愤怒。颜瑞忽然觉得心口紧缩了一下,但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
安雪香刷的将剑抖起,一个华丽的剑花在空气中卷了一下,寒气森森的剑尖指向颜瑞胸膛。颜瑞停下脚步,叹了一声道:“雪香,让开!”
安雪香厉声道:“不让!你要是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你下得了手吗?”颜瑞苦笑说,“你下不了手!”说着轻轻拨开安雪香的剑,大步往里走去。
“站住!”安雪香娇喝道。但颜瑞再也没有回头。
安雪香站在原地,眼眶红润,两串晶莹的泪珠掉落下来,颜瑞的背影模糊了,安雪香恍然间想起这个人曾对自己承诺,要带自己去遥远的地方,过与世无争的生活。为什么他现在要这样做?他骗了我,还是连他自己也骗了?
当啷一声,剑掉到地上,安雪香蹲下身去,双手掩面失声痛哭起来。颜瑞听到了长剑落地的声音,也听到了安雪香的哭声,那一刻他好想回过头去,像以往那样轻声安慰这个女子,但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在安杰的引领下去见安广黎了。他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再也不能回头。
安广黎还在他的那一小块菜园里,身上披着粗蓝布棉衣,呼吸间有团团白气扑进寒冷的天地中。他听到了脚步声,却没回头,背着身道:“是阿瑞吗?”
颜瑞恭敬地道:“是我。”
“过来吧。”
颜瑞走到了安广黎身边,躬身行了一礼,道:“王爷今天精神不错。”
安广黎笑了笑道:“阿瑞今天也是意气风发啊。说实话我万没想到你会在这时对我发难,我本以为你总该再等一等。不过,仔细想一想,现在也确实是你动手的最好时机。不过阿瑞,我问你,你可曾想过把我扳倒对华朝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么?”
颜瑞道:“南王军分裂,北王家与东王家趁机瓜分南王家的势力,莽军与蛮军大举进犯,半壁江山沦陷。”
安广黎道:“你既然知道后果,为何还要动手?你心里就没有天下苍生吗?”
颜瑞侃侃说道:“天下苍生?只是俎上鱼肉罢了。华朝崩溃已成定局,就算王爷继续坐镇南王家,也只能拖延莽军与蛮军侵略的步伐,但扭转不了局势。我现在动手,只是把这个过程缩短而已。华朝五百年基业也算辉煌到了尽头了,五百年来不仅创造了盛世局面,也积存了太多弊病,官者奢靡,富者不仁,百姓难以聊生,早晚有人会将之推翻。既然注定要毁,就要毁得彻底,借外族之手将这块土地上的污垢全部清除!”
安广黎叹息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说:“今年冬天太长了,到现在还没暖起来。”
颜瑞点头道:“是有些长。”
安广黎低头望着菜园,地上零零散散还有一块块积雪,看起来脏兮兮的。
“今年冬天也太冷,地都上冻了,好在下了几场大雪,天渐渐暖起来,雪融了便能滋润土壤。我打算今年种一些番茄的,救在这一块上种。”安广黎悠悠说着,手里还在比划,“那边也划出一块,种芸豆,芸豆好吃啊。那边种些黄瓜,剩下的种西瓜,不过皇都的气候不好,坠星河飘得满城潮气,种出来的西瓜肯定不甜,雪香一定会埋怨我。”
“王爷……”
“唉,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当农民,那时我跟爹在南方住。南方好啊,山清水秀,处处柔美,不像北方的山都有棱角,南方人也没北方人那么大气,但南方人心细,懂得生活。农闲的时候,农民就坐在田间地头,靠着大树喝茶抽烟袋,悠哉游哉的,聊的也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琐碎事,但聊得很畅快。我就想自己将来也当农民……可我毕竟是南王的儿子,注定要坐上南王的位子。坐上这个位,就要做该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安广黎脸上展出轻松的笑容,续道:“这几年我也累了,有些力不从心了,渐渐发觉有些事我做不到了。我屡次想掌握全局,却都没能成功,我都有些灰心了。尤其听到颜华兄失踪的消息时,心里那种滋味真是说不清楚。我老了,争天下的心也淡了,最怕的就是听到老熟人先走了一步……呵呵,他们都走了,也该轮到我了……”
“王爷。”颜瑞又唤了一声。
安广黎扬了扬手,收拾心绪,正色道:“阿瑞,你这次回来得快,一举控制了皇都,我承认败了。你有本事,在我身边藏了这么多年,终于亮出宝剑了,从此这天下就该任你闯荡,我是到了让贤的时候了,我决定带着雪香离开,找个小村落,隐姓埋名,过一过安稳日子,你答应么?”
颜瑞淡淡地道:“如果王爷是我,王爷会答应么?”
安广黎笑道:“我想你也不会答应。罢了,你只要答应我照顾好雪香,我便别无所求了。”
颜瑞道:“王爷放心,我会照顾好雪香的。”
安广黎又道:“阿瑞,再给我一点时间,容我和安杰说几句话。”
颜瑞点点头,退开了几步。安杰一直守在园子门口,见安广黎招呼自己,便走过来道:“王爷。”
安广黎道:“我的寿限到了,这就要上路,安杰,你跟我多年,最后送我一程吧。”
“王爷……”安杰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安广黎淡然一笑,缓缓步入了园中的小木屋,刚要将门关上,颜瑞却忽然闪到门前,道:“王爷,就不必关门了。”
安广黎笑道:“好好好,够谨慎。”说着走进屋内,摘下悬在墙上的宝剑,仓啷一声宝剑出鞘,寒光在昏暗的木屋内夺目耀眼。
“安杰,放火吧!”
安杰颓丧地取了油坛,将油泼到墙上,擦燃火刀,火势顿时升起。
颜瑞站在屋外,看到安广黎最后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然后将剑往脖子上一抹,鲜血飙出,倒地毙命。安杰大吼一声,扑入了燃烧中的木屋,抱起了安广黎的尸体,火势更凶,一瞬间将木屋吞没,不久屋顶就坍塌下来。颜瑞眯起了眼睛,火光刺得他眼睛隐隐作痛。
排着整齐队伍的禁军在皇都的大街小巷上巡视,森严戒备着,并且接替了炎武团,负责控制城防军。炎武团分成数个部分,一部分在城门等处监视当值的城防军,剩下的分散入城,清缴安广黎的亲信,还有一部分则冲入了皇宫,与宫廷武士发生了激战。这是这一天里唯一的一次战斗,宫廷武士浴血保卫一直被关在宫中的慎帝,但在炎武团强大的攻势下,最终还是落败。
慎帝被颜瑞重新扶植起来,重演了当年安广黎挟持慎帝的那一幕。颜瑞逼迫慎帝告知天下,宣布了南王安广黎犯有拥兵自重谋逆叛乱等十项大罪,以被颜瑞诛杀,并封颜瑞为护国大元帅。这一切都像极了安广黎曾做的事情,但颜瑞接下来却没有继续控制慎帝,他要的只是一个正式的头衔,得到之后便带领炎武团,以及收编入炎武团的部分禁军、城防军,离开了皇都。皇都变成了一座空城。慎帝孤独地坐在皇位上,却没有办个人供自己指挥。
远在西二省北部的夏维还没得到这个消息,他正为莽军的动向发愁。乔年炅的南王军眼看就要挡不住了,莽军一过河南省,便会直逼皇都。皇都要是有差池,整个华朝都将受到严重的打击。天子之城若是沦陷,将是所有华朝人的奇耻大辱。
夏维正与第十军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