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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大人怎么不说了?”
“……后来,长女如玉死了,王爷继承北王之位,如云嫁入皇室。”
“尤大人你只说这么少的内容,实在无法满足我的好奇心。”
尤金言犹豫一下,只好继续说:“慎帝不是先帝的骨肉。”
夏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点头说:“是义父的?”
“不。”尤金言说,“是我的。”
夏维惊讶得张大嘴巴,心想:“乱套了!慎帝那大胖小子是尤金言的儿子,那尤金言就和颜如云有一腿咯,可颜如云又说她和义父有一腿。义父是义父的义父的义子,还有个什么颜如玉已经死了,那女人也肯定和义父有一些关系……乱套了!等等,如果慎帝是尤金言和颜如云的孩子,那么……这里面肯定有个阴谋,说不定当年顺帝也是因为这个阴谋而死的。”
尤金言说:“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这些事情连阿瑞和夕小姐都不知道的。以后有机会,你还是直接向王爷询问吧。”顿了顿又说:“太后叫你入宫,是为了西王古西西之死么?”
“是。义父请颜如云帮忙,设法让南王同意夕离开皇都。这样夕就能和我一起去西二省了,夕去接管第十军,我则负责刺杀古常德。哦,还有古丽思,她请我办一件事。”
“丽思小姐?她请你办什么事?”
夏维神秘一笑:“不可说。”
尤金言似乎猜到了什么,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
夏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里盘算着如何应付正在他房里等他的颜夕。他心想:“当初从西洲回来,还以为就是四处征战,哪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在关东打了没两个月,蛮军就跑了,害我来皇都应付这么多事情,比沙场上真刀真枪都凶险。”
这时他走到了房间门外,一咬牙,便推门而入。但在房里等他的,不是颜夕,而是颜瑞。
“夕呢?”夏维诧异地问。
“回房睡觉去了。”
夏维放下心来,反正颜瑞比颜夕好说话,至少大家都是男人嘛。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夏维坐到颜瑞对面,明知故问。
颜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来嘱咐你一句,无论夕怎么逼问你,你也不能把今天入宫的详情说出来。虽然她多少已经料到了,但只要你不亲口承认,她也不会把你如何。”
“你都知道?”
“猜也猜到了,以姑姑的作风,如果我不是她亲侄子,恐怕也逃不过她的魔爪,更别提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子了。”
夏维忽然想通了一些事:“义父和颜如云没有血缘关系啊,那以颜如云的作风,为何会放过阿瑞?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阿瑞是颜如云的儿子,要么阿瑞就是那个已经死了的颜如玉的儿子。唉……越来越乱了。”
第三卷 红歌 【一】忘颜山古战场
忘颜山,忘的是红颜。红颜已逝,青山依旧。
多少风流人物如烟云过眼,只留下疮痍往事、故国河山。
华武帝之时,莽族军队由千彩草原而来,突袭华朝疆土,渡烬火河,跨原水山,破长城西线,一路南下,倾吞陇雍。华武帝率军亲征,与莽军战于忘颜山下。两军大战三日,莽军骑兵力盛,围华朝军于忘颜山上。
其时正是金秋,忘颜山上满是红叶,华武帝感慨道:“未曾绽放,竟欲凋零?如今之际,唯有走为上策。”
华武帝挚爱之女子霜夫人伴在身旁,闻言便道:“陛下忒也胆小。”
华武帝道:“霜,也只有你敢说寡人胆小。”
霜夫人道:“陛下不仅胆小,亦太固执,身为一国之君,缺乏霸气。”
华武帝面对霜夫人的直言不讳,不怒不嗔,只是淡淡说道:“明日一早,随我突围。”言罢走回帐中。
次日清晨,霜夫人盗取兵符,召集将士列阵集合。霜夫人身着金甲,披猩红大氅,手托金盔,立于阵前,气概顿生,红颜武装不让须眉。霜夫人朗声道:“莽军入侵,占我华朝河山,焚我华朝家园,杀我华朝百姓,淫我华朝儿女,毁我华朝文明,辱我华朝尊严。列位华朝军勇,焉能坐视不理,一再退让?刀剑既已在手,何能不屠豺狼?”言罢将金盔持于臂下,抖发于胸前,抽宝剑断长发,戴金盔,上战马,高呼:“哪怕血流沙场成河,亦不作屈膝亡国之奴!”一马当先,直往莽军本阵冲去。
是役,华朝军大破莽军于忘颜山脚,斩敌三万。霜夫人不幸中箭,香销玉殒。
多少年多少事,叶子红了又绿,绿了又红。忘颜山脚古战场,已没了当年的烽烟。
又是深秋,满山红叶。风过山林,叶落如血。山麓间,霜夫人的坟冢上,茸茸生出了一层小草,只是天已见冷,草也枯黄了。
墓碑上书:古氏红霜夫人之墓。下是当年华武帝亲笔题写的《红霜赋歌》。
“江山笑傲,沧桑滔滔,红颜斩青丝,狂澜一剑挽即倒,魂却归云霄。
秋霜入梦,惊醒天命年少,定蛮莽,扫胡狼,君王天下事已了。
无忘佳人风华,春冢之前见青草,回首浩瀚远东,可怜多少白骨,奠千秋华朝。”
颜夕立于冢前,念出了《红霜歌赋》。
当年华武帝虽然天赋异禀,但作风放浪形骸,并无成大器之势。直到忘颜山之战,霜夫人破敌之后战死,华武帝才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了纵横捭阖、威定天下的生涯。这《红霜歌赋》是他晚年前来祭拜霜夫人时,感怀前尘往事所作。其时,东洲已尽数归于华朝,华武帝也算完成了霜夫人的期望,但如此功绩,却又不知是用多少白骨累积而成。
“武帝一生都在牵挂着霜夫人,每一分功业都是为了霜夫人的期望而建立的,看来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颜夕喃喃自语着。
夏维坐在不远处的矮石栏上,下面是悬崖峭壁。他背对着霜夫人的坟,时不时捡起一片红叶,捏到嘴边用力一吹,叶子便飞出去,缓缓地落下悬崖,随风飘远。
颜夕走到夏维身后,说:“信不信我一脚踢你下去?”
“信。”夏维又捡起一片红叶,吹下悬崖,“不过,我一定会拉你一起下去。”
“哼,我要是有心除了你这个祸害,就不怕和你一起死!”颜夕气哼哼地说。
“原来如此,你是要和我同生共死。”
“呸,是同归于尽!”
“都一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却不知他们身后那坟冢之下的霜夫人会作何感想。
半个月前,两人一起离开了皇都,前往陇雍省。虽然在太后颜如云的帮助下,南王同意颜夕离开皇都,但毕竟只是默许,因此不能带太多随从。再加上尤金言和颜瑞要留在皇都,关注皇都形势,所以这次前来西二省,只有夏维和颜夕两人同行。
自从夏维被太后颜如云召入后宫之后,颜夕便对夏维越发反感,一路上处处针对夏维。夏维也不示弱,与其针锋相对,丝毫不给退让。因此从离开皇都,两人便吵个不停,不过这倒也缓解了旅途劳顿,这一日到了忘颜山北,前方便是陇雍省的地界了。
忘颜山景色秀美,虽然秋近尾声,满山红叶都已凋落,但遍地落叶铺陈出的红毯,倒也别有一番景致。夏维和颜夕便不再赶路,一同登高,二人终究还是孩子,玩起来便忘了吵架,直到刚才到了霜夫人冢前,才又想起了斗嘴。
“告诉你,等进了陇雍省,我去找我的第十军,你去杀你的古常德,咱俩谁也别管谁!”颜夕自作主张决定分头行动。
“好啊,我巴不得分开走。”夏维举双手赞成,“整天看你耷拉着脸,肯定走霉运。”
颜夕冷笑说:“我也有同感,我整天对着你这副淫荡无耻的尊容,估计要折十年阳寿!”
夏维大笑:“那你用不着担心,红颜才薄命呢,以你的容姿,活个几万年不成问题,折十年阳寿那是小意思。”
颜夕气得跺脚:“哼,只要本姑娘摆摆手,就有成百上千的才子俊男过来候着,偏偏你这狗眼不识货,就爱找那些残花败柳的淫妇!”
夏维四处张望:“哪里有才子俊男?除了我好像没有啊。此地倒是盛产猴子,说不定夕小姐一摆手,能招来不少猴子也说不定呢。”
“猴子也比你这下流胚子强!”颜夕骂了一句,转身便走。
“夕小姐不等进了陇雍省再分手?”夏维坐在原地高喊。
“我再也不想多看你一眼!”颜夕头也不回。
“夕小姐保重,恕在下不远送了!”
“你千万别送!免得我沾上晦气!”
少女的身影渐渐沿山路向下,消失不见了。忘颜山古战场,夏维和颜夕之唇枪舌战以后者主动撤退告终。
夏维从矮墙上跳下来,走到霜夫人的墓前拜了三拜,自言自语说:“霜夫人在上,晚生夏维方才吵到您老人家,还请您老人家别放在心上。您老人家好歹是和武帝爷爷在九泉之下相会了,却不知如今的华朝已不复当年盛世,恐怕一场风暴,便会崩溃灭亡。”
“维公子看得好远。”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夏维似乎早预料有人会来,继续对这坟冢说:“霜夫人,您老人家先回避一下,免得惊了您。”然后回过头来,面对来人,说到:“小高怎么也来这里了?是鬼参营给你放假,让你出来游山玩水么?”
来人正是鬼参营的高威。仍然是面无表情,身子站得笔直,像尊石像一般。
“维公子为何要把夕小姐气走?”
“如果你想杀人,希望有别人看到么?”
夏维跨前一步,离高威只有七步远——进可攻退可避的距离。
高威也向前跨出一步,说:“维公子又改变主意了?当日我杀了周阳锦,维公子都放过我了,我还以为维公子永远不会杀我。”
夏维微笑说:“周阳锦是傻蛋,活该死了,你杀一万个周阳锦也不关我的事。但你这一路尾随而来,实在有够烦人,我真的很想杀你。”
高威说:“我跟踪维公子和夕姑娘,是奉我家主人之命,想必维公子也清楚这一点。维公子真正想杀我的原因,大概是我知道了太多事情。”
夏维说:“没错,你知道太多了,多到我必须杀你。”
高威说:“维公子不怕破坏大计?”
“大计?哈哈!”夏维笑了,“我这次来西二省,走错一步就是死,还顾得上狗屁大计?当然是先宰了你,保住自己小命要紧。”
高威又向前跨出一步,两人相距五步,足够高手一击杀人了。高威说:“我既然来了,就料定维公子不会杀我。”
夏维说:“我有太多杀你的理由。”
高威说:“但我有一个你不杀我的理由。”
“有屁快放。”
“因为你杀不了我。”
高威又踏前一步。
四步远,出手了。突然而然,却也是意料之中。
高威身体前倾,一个箭步蹿出,右拳轰然凿了出去。
拳风带得周围的枯叶都飞了起来,卷起一帘枯叶幕布,由下而上袭向夏维,也掩护了高威的拳头。
拳头凿向胸口。碎心拳。
碎心拳没有招,只有拳劲。劲分两重,第一重凝聚劲气。第二重吐出劲气,在半寸距离吐劲。
但,就在高威要吐劲的刹那,夏维却穿过了枯叶幕布,用胸口迎上高威的拳头。
拳与胸接触,高威没来得及吐劲,两人僵在当地,竟是平手。
但高威却知道自己败了,自己突然发难,却被夏维轻易化解了自己最擅长的碎心拳。
夏维甚至没有出手,他只是跨出了一步,将高威吐劲的距离缩短到无。
这胜似闲庭信步的一步,却不是人人都能跨出的,高威遇敌无数,还从没有人能跨出这一步。这一步需要的不是武功,而是眼力和勇气,只见过一次碎心